庾淑蓉一贯是知晓楚云舟的好的,但即便见识过许多次他的体贴宽和,她依旧很难习惯,很难视作平常。
楚云舟的好,总是让她为自己的卑鄙感到羞耻。
她羞耻于自己竟然因为这样一个人的善意而感到负担,感到恐惧,感到痛苦。
庾淑蓉垂下眼,一点点收紧五指,让薄利的指甲割进掌心,企图用这一点痛觉来抵消掉心底升腾起的羞耻愧疚。
萧赋安并未察觉庾淑蓉的异样,依旧盯着对面的楚云舟。
与方才不同的是,他脸上的神色,从胜利者的得意,转为了略带不悦的烦躁。
今日这出戏,台前他是主角,幕后他也该是主使。
可楚云舟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将他从两情相悦,狼狈为奸的奸夫,直接变为了粗俗低劣,不知好歹的外宠。
他仿佛不过是他们夫妻二人漫长人生中一个不值一提的坎坷罢了。
等庾淑蓉幡然醒悟,就会将他萧赋安一脚踢开。
萧赋安很不喜欢自己被人丢到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
他是魔教教主。
是神明庇佑的天选之子。
怎么可能只会是他人人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坎坷呢?
“楚少卿这话说得,若你值得,蓉儿又怎么会想与你和离呢?”
萧赋安冷笑一声。
“人总有识人不明的时候。”
面对萧赋安这个狐媚外宠,楚云舟的底气总是比面对庾淑蓉时要充足一些。
“楚少卿说得对,所以蓉儿便是从前年纪小了一些,识人不明,也是情有可原的。”
“识人明与不明,旁人但凡长了一双眼睛的,自然会有自己的决断。蓉儿当局者迷,一时糊涂,才是真的情有可原。”
楚云舟冷冷地对上萧赋安挑衅的眼神,下了逐客令。
“狐鼠之徒不请自来,眼下也该识相地离开我楚府了吧?”
“这是我楚家,蓉儿也是我楚云舟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论发生何等事情,都是我与蓉儿的家事,要如何商议,如何决断,都是我和蓉儿的事情。”
“还轮不到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外人置喙。”
萧赋安气得在床榻上直起了腰,竟将那一条潜伏在桌案下随时给出致命一击的黑蛇抛到脑后,作势便要翻出床榻,预备亲手杀了楚云舟泄愤。
头脑发懵的庾淑蓉见状,这才恢复了一点清醒,伸手抱住了萧赋安的腰,堪堪拦住了他。
二人僵持中,楚云舟瞥见了萧赋安腰间上挂着的半块血玉。
那血玉红八白二,其他杂质极少,赤朱血丝由浓转淡蔓延开来,又在一分为二的蛇形边缘处戛然而止。
圆润光滑的玉石上,正面还雕刻着一半的祥云麒麟纹样。
血玉本就难得,每块血玉之中的血纹也都形态独特,所以这世上的每块血玉都能称得上是“独一无二”。
楚云舟见过的血玉不多,像萧赋安腰间这半块品相极佳的,平生也不过三块。
一块是定远侯送给当朝太后的寿礼,一块是西邦进贡给皇上的贡玉,还有一块,是庾淑蓉许多年前便珍藏在暗格里,成婚一年后又私下敲碎扔进城外倞水河中的半块血玉。
楚云舟不知那半块血玉从何而来,亦不知她为何又要销毁。
但若将此玉当作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许多事情,便能解释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