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凛一路从城守府出来,百姓们已经被疏通开,大道上开阔畅通,他一路未停,直奔了军营而去。他的生机军营离城守府有段距离,时辰本就不早,这一路过来,天已经全黑了。他大步流星往徐茂的地方去,一路上将士都向他致意,来来去去的担架抬着人,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徐茂这会子正躺在床上,大夫给看了伤,吓得手直哆嗦,嘴里念叨:阿弥陀佛。周从凛一掀帐帘就瞧见老大夫这副模样,他冷着脸,说问到底怎么样了。老大夫连忙赔笑,“没多大问题,静养,静养就好了。”转身他心头就开始嘀咕,也不知谁下的手,这一脚肝脏都踹出问题了。常晖见人来了,便送老大夫出去,又连连问了用药的事以及一些修养注意的方面。“周家哥哥坐。”徐茂穿好衣衫,坐在床边冲他笑。周从凛就着凳子坐下,顿了片刻,皱着眉说:“宁王逃了,暂时没捉拿住。”徐茂笑意敛了几分,往日开朗单纯的眉眼带了几分勉强,旋即又道:“总归有天能将人拿下。”他说话时内里还疼裂着,鬓发间渗出汗来,放在膝盖上的手虚虚握拳。周从凛目光一扫,笑道:“左右现在平定下来,有的是功夫收拾他。”“收拾谁?”常晖端着热水进来,不解地看了两人一眼。手里盆儿刚放下,他就开始宁帕子。周从凛挑眉应:“没什么,倒是你,也干起伺候人的活儿来了?”帐内已经燃起了灯,驱散了几分夜里寒气。晕黄烛光里,他自己都是一副邋遢模样,却还认认真真给徐茂做着事儿。“好歹叫我一声哥。”常晖走过去给他擦着脸又擦手,理直气壮道:“我不伺候谁伺候?要不您来?”周从凛懒得搭理他,他略坐了一会就起身:“你俩照看着一些,要什么就说。”可不是要什么就说?再怎么说,这场仗算是胜了,周从凛将后续安排好,给承安帝那边去个信,金的银的也得送来。常晖头也不抬地答应了,看那样子巴不得他走似的。倒是徐茂抬眸说:“晚霁姑娘等着,你早些回去,别叫她担心了才是。”周从凛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看过人了,还抱过了。他到底不再多说,循着夜色赶回了城守府。“哎哟,周将军!”城守大人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人盼回来了。他跟迎自己亲老爹似的,站在府门口殷勤地朝着人笑。周从凛下了马,他还穿着那身铁甲,血迹斑斑,莫名有几分戾气。他笑了笑:“这更深露重的,城守大人何苦在外头等。”城守大人没理这寒暄,弓腰说:“哪里话哪里话。”他抬头觑了眼人眉眼,赶快说:“周将军快快请进。”进了府门,城守大人早就着人去请晚霁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到底是少年郎,打仗这种事儿,都能将心上人带在身边。他唏嘘不已:年轻,年轻啊。晚霁等在偏厅,等再见到人时他已沐浴过了,撇去那身冷硬铁甲,面相温和了几分。“这个时辰还不歇息。”周从凛低声说了一句,嘴上不乐意她等着,眼里却满是笑意。他慢步走过来,迎着那烛火朦胧的光,身材劲瘦高大,同往昔岁月大不相同,晚霁瞧着,陡然一恍惚。她抿唇笑:“我歇下了被你叫醒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周从凛一屁股坐下,慢悠悠回了她一句:“从前倒也不是一同睡的。”???晚霁差点气笑,没个正经。她想了想又道:“漆玉说大哥会亲自过来,我拿捏不准他的意思,给他去过信。”盛炳自然是担心自个妹妹安危的,若他来了,一旦这事搬上台面,倒也不好做,到底是大燕朝内里的问题,齐国那边也没个消息。周从凛顿了顿,眉梢一扬:“大舅兄来便来了,你给他写信做什么,正好叫他瞧瞧我的能耐。”她瞪他一眼,脸颊发热。只是说起能耐,晚霁忽然问:“那风竟是那么凑巧?”那不是凑巧,那都是邪乎了。周从凛沉默下来,眸光一凝:“确实有些凑巧。”晚霁也觉得不可思议,垂下眼皮道:“看来之前宁王还真是运势好了。”一直传言说天授宁王,没亲眼见过的人不知道真假,而周从凛却是真真实实感受过的。“便是没有这风,他也赢不了。”周从凛嗤笑一声,冷冷道:“他不过是命到了头罢了。”他挺直了背脊,毫无惧色。晚霁抬眸看着他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