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若在该多好。”阿鹭抬头嘀咕了声。“不是说谢蓬莱被押回京城了?”野利真听闻过此事。“却也是被押走的,不过半道上……被锦王劫回洛阳做了侧妃。”阿鹭又只好和野利真再说些沙海八卦,“说是做侧妃也是不得已,按锦王那脾气,总有一天要掀翻了宗正寺。她哪里忍得下谢师带个‘侧’字?”“我看倒不会。”野利真语气里都是羡慕,“我料想这位殿下得了机会连宗正寺都想不搭理,她要给谢蓬莱堂堂正正的尊重,而不是非得朝廷肯定。”“说得好!只可惜这会儿没酒。”阿鹭身体全调理好后就极少饮酒,她忽然勒马停下,两眼庄重地看着野利真,“野利,我有一事求你,我把生死暂且托付你手。”野利真也正色,“可我只有五百人。”“足够。”阿鹭飒然一笑,“走,咱们寻个地方,我手写几封信。”谢蓬莱在马车中睡了半个时辰就醒来,睁眼就见锦王凑在摇摇晃晃的油灯下读邸报。“谢师醒了?”赵宜芳凑到谢蓬莱身边,伸手摸了她的头,“万幸,终于退了热。”谢蓬莱入洛阳后水土不服,之前在沙海亦折磨了身体,人一旦卸了县令之任,非但没有养好身体,反而极易染上风寒。她们自原州接管了兵权,借着郭义骁囤盐一事给了他下马威,这才基本安定了局面。至于派谁去整顿镇戎军,赵宜芳心里的数个人选此起彼伏,终究还没下决定。谢蓬莱虚弱的脸色在谈及此事时才染上血色,她比较了几番,“阿鹭和卢尽花可以,阿鹭有大局,卢尽花精通军务。保胜军有阿春,沙海有离昧我看可以。阿月就让她陪着阿鹭,也堪担要事。”赵宜芳却欲言又止般,她扶着谢蓬莱坐稳,将她双手握住收在怀里,“若拿下盐州后,待阿兄局势稳定,德顺军必将成为他掣西北之肘的一招。德顺军的曹之玮看在祖母面子上,定然不会轻举妄动。”商王布局几十载,今天也远未到通盘点目的时刻,赵宜芳仅仅在西北拱角初步站稳罢了。只是,有件突如其来的事件激起一片涟漪,哪怕谢蓬莱身体不适,赵宜芳也不忍心瞒着她,“阿鹭来了信……又传来消息,她带着一支百人商队去盐州贩盐,被李继信抓了个正着。”“胆大包天。”赵宜芳递给她信,如水的眸光闪烁着冷锐,“我沙海女儿、白芷将军的女儿,何时轮得上李继信和云放江在那儿商议归处?”“胆大包天。”谢蓬莱快速看完阿鹭的信,“……这阿鹭,是做俘虏做上了瘾。”阿鹭是自己送上门的,还生怕谢蓬莱吃亏,写信提醒“谢师莫失良机,我必在敌营中策应。”她会逼着云放江出城和李继信决一死战——你不是大大咧咧地要献上女儿和亲?那就先救出人来。两方交战时,谢蓬莱同时派兵攻入守备空虚的盐州。可想而知如果李素月听到这个消息将会多担心愤怒。谢蓬莱连连摇头,“阿鹭是豁出性命了。”她焦躁不安起来,“得调兵,得去找曹之玮和郭义骁,还要和花娘通气……”牵扯到阿鹭时,谢蓬莱边急火攻心,“兔崽子……”她咬着牙恨恨道,“她要有个意外,我如何面对白将军?”她又抬起信,看到阿鹭最后一行字,“世人皆道女子为赌客,男子布局架薪撵伺女子入彀,今请以白鹭为引,扭转乾坤。”红着眼睛的谢蓬莱看着赵宜芳,“谢蓬莱……请领兵入盐州。”云放江平素有三恨:不得妻心,不获君识,不握军权。多年前他从殿前指挥营被派往沙海时,西府枢密使范舒成彼时方得帝心,欲在西北成就大事。送云放江出城时范舒城殷切嘱咐:保胜军到白朔这一代,旁系人才凋零,而直系仅余白芷一女。朝廷已经出了个商王,切不会让西北再出一个女帅。君若有心有意,枢密院必会暗中撮合。云放江以为他离贤妻、高官厚禄和掌权一方就差一步:娶了白芷。从西北到京城,人人都知全天下最难娶的女子非商王和白芷莫属。商王贵不可攀,白芷则强不可匹。于是云放江心中深藏范舒成的话,作为白朔的大将兢兢业业、沉默老成。终于等到白家开始为白芷接手保胜军开始游走,云放江更是尽心尽力辅助白朔,甚至让白朔以为他也乐见白芷统帅保胜军。云放江心机深沉,一面和范舒成谋划,一面又不露野心,终于让白朔最终也接受了枢密院的调节,极力劝说女儿白芷和云放江成亲。人最不可信的是自己的某个念头:我以为,我确信云云。白朔以为云放江会是白芷的得力臂膀,确信这个乘龙快婿不会贪图权势。岂料他去世前身体孱弱时,云放江就开始一颗颗地拔走他和白芷在保胜军里的得力手下。他有枢密院做靠山,就有一道道调令撑腰,白芷除非造反,否则对军令也只能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