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子是白将军生的,和白将军一个姓有何不可?”李素月没等阿鹭回答,冷冰冰地一个白眼丢给茶商。沙海有批外地来的客商,最爱就着沙海人约定俗成的事情指手画脚:张家娘子改嫁两回,李家姑娘不乐意嫁男人云云。白芷的威名那茶商从前年来沙海时就听过,却没真正见识过。说到这当口,商队领头的汉子回头,“要我说一出生就不该姓云,云放江是京城人氏,出身禁军世家。白家才是和沙海休戚与共,你早姓了白,兴许保胜军就没云放江的事了。”茶商惊得张开口,“你们宁愿沙海姓白?”“管它姓白还是姓赵,哪怕姓云也没关系。就是不能卖了国给咱们落个恶名。”另一边的草药贩子恨恨道,“前几年打败仗后我去秦州走药还被人赶出来,说沙海人没种。”话题扯得越来越远,阿鹭却一直没作声。李素月注意到,偷偷摸出袋子酒给她,“冷不?”年前商队就指着这趟了,要不是实在缺盐,她也不舍得阿鹭出城。阿鹭接过酒袋小小抿了口,抓着缰绳故意在马背上摇晃几下,果然惹得李素月紧张得跳到她身后扶住。铁匠娘子为人爽气,才不听三姑六婆或四叔七舅嚼舌根子,无论是背着阿鹭上街,还是共骑一马都很坦然。阿鹭乘势靠住李素月闭目休息,“盐州城外马贼多,不晓得能不能碰上。”人人都怕马贼,她们却想碰见卢尽花。“难说。”李素月见酒袋已经被递到她唇边,她笑就着也啜了口。这一个多月,卢尽花部在盐州等地活动,盐至少掳了上千斤,想必日子不算难过。加上各边寨不断窜出流民,她的新军也扩充了上千人。卢向春前几日回沙海讲过,“姑姑太挑人,要不何止扩军上千,上万都行。”左手和阿鹭掌心相对,李素月握住了她的指节,过分的亲昵不想被燕娘看在眼中,饶是李素月也感到一分腼腆。燕娘却没挪开眼,大方赶马和她二人并肩,“听说这边境有个女将军带着数千人马,夺了北夏人好些盐。”李素月和阿鹭没直接搭腔,“好像听说过。”燕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也想见识一下。”“唯仁相公身子好些了没?”阿鹭开药后就没见李家派人来请诊。“谢…白姑娘,已经好多了,能在院子里走动。”燕娘还是改了口。那一架后就听说李素月当日便成了亲。沙海人猜测不出缘由,只有燕娘以为和她自己有关。而李唯仁气缓过来,还不忘记三不五时地讽刺燕娘,“你一个流犯,嫁进我家脱了罪籍已经撞了大运,妄想李家寡妇都没门。”燕娘不再回嘴,只闷头在柜前算账做事。还有五天就要过年关时,她找到了商队领头,也说要去榷点货。阿鹭这次见燕娘,总觉得她神情模样不似以往,像放下了家中琐事,眼中的神气陡然亮了。一行人过了叶羌河往东北行了几十里,到了山崇土荒的地界,领头的一声忽哨引人警戒,懂些兵马军器的将商队围住保护起来。领头的抱拳对着四周,“我等都是做些小买卖的生意人,道理都懂,给诸位的过路钱都已备下,还请诸位放我等一条生路。”想来是青白寨的马贼。“打哪儿来的?”问的人带着北夏口音,听到这,领头的和商队中人俱是心口一坠,要是本朝马贼倒还好说,北夏马贼向来贪得无厌。阿鹭听到后和李素月交换了下眼神,同时偷偷弯腰去捞弓箭。“延州来的。”领头的自然不敢说沙海。一阵大笑后,马蹄声从四面聚拢,百来号刀剑出鞘的马贼竟也不蒙面,就这么围住了商队。“买路钱留下,货我们要,”一个北夏汉子滴溜溜的眼珠子在看到燕娘时发直,“人我们更要!”随后他的眼神落在阿鹭和李素月脸上,从两人的亲密猜出了关系后“呸”了声,“晦气。”“晦气什么?两个一双不是赚了?你不要我要。”另一个北夏汉子喜滋滋地夹了马肚子就冲向阿鹭她们。一看就是抢人的架势,这汉子正向阿鹭伸手、两人距离不过数尺时,李素月已经抽出一支箭,从阿鹭身后拿下弓搭上。阿鹭同她一起瞄准,两人的右手叠着右手拉开弓弦,“嗖”地一声,阿鹭松手,箭头贯穿了那汉子的右耳。随着那汉子的痛呼,北夏马贼队中遽然骚动,沙海商队里的人也惊恐地看着她俩。阿鹭看着那马贼头子身后,“做买卖讲个道理,做马贼何尝不是?这人好生无礼,我先替你教训了。你多的是青白盐,还怕换不了金银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