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鹭的伤口在肩胛骨处,衣裳已经豁口,皮肉也开得半寸深。她贴近云白鹭的背,“过会儿我送你回去。”“皮肉伤死不了的。”云白鹭的肩胛骨旁还有以前鞭伤的痕迹,李素月以为自己看错,又定睛凑近。身前的人还不老实,想要夺过缰绳自己驭马。“别瞎动。”李素月的手按在她手背,臂力过人的她将云白鹭圈住动弹不得,“我不是怕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的呼气落在云白鹭颈项,“你就让人省点心不好吗?”身前人沉默了,身体却还倔强地在僵持。云放江老说这句话,“你就让人省点心吧。”仿佛她的存在就是给家里添乱。她文不精武不成,主不了帷帐也上不了前线。纨绔到今天终于活了一腔热血,又被一句相识的话浇了冷水。唯独母亲没说过“省心”之类的话,反而带着自己出游,看着自己捣乱,“想做就去做,打铁放马都行。”大约母亲看透了女儿没出息才这样放纵自己吧?云白鹭看着前方,“让你操心了,对不住月娘。”她像认错,却又在疏远。李素月算想明白了一件事:寡着一人最好不过。要不就要为另一个担惊受怕到几乎肝胆炸裂。那一冷刀幸好只看到了云白鹭皮肉,否则她不知要多悔恨。可她的手丁点没松开,“你死了才是对不住我。”火气又冒出的李素月气得眼睛红了,“等回了沙海,我要告诉阿谢你多不听话。”师傅也是,怎就答应让她上场了?李素月的牙齿“咯噔”磨了下,话到嘴边软了九分,“保胜军确是没有怕死的,你不想玷污了你娘的名声我也懂,沙场刀剑无情我也明白。”她只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心里就是摆不开“牵挂”两个字。是否这就是女子被人说三道四不该上阵杀敌的原因?放在云白鹭手背上的那只掌心按得越发紧,李素月只得倔强的云白鹭,“你死了,我……我该如何是好?”云白鹭打了个激灵,像冰块一样的躯体立即解冻,舌头反而就地打结,“就……帮个忙,埋了……我在我娘身边呗。”“瞎说。”李素月长吁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肩却被云白鹭靠上,她笑了,“这样就好。”前方旗语下令就地整顿,她们终于停下。天公作美,雪花再次扬起。远处的马匹嘶鸣和兵器相接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卢尽花的牙旗巍然立着,众人听望前方,云白鹭看四周人数没有明显损减,知道这一战术奏了效。“小刀割肉,看他熬到几时。”她解恨道。身后的李素月蹙眉。她十八岁时为客人铸造过一柄剑,三耳云头剑首,双刃直翼。她足足敲了十天才成型,完工时几乎毫无瑕疵锐利寒澈。那柄剑换了五两银子,也是她的出师之作。起初李素月舍不得卖,偷偷藏了好些天才抵不过父母劝说拿出。“太惜器,以后就造不出更好的。”父亲如是说。可李素月知道她再也打不出那样融汇了她年少最纯质心力的剑,卖了真的就没了。想到这,她的手不觉更用力,像要偷藏那柄剑一样宝贝,“你先紧要自己的皮肉。”虽处于孤立无信的状态,但李继信雪夜出击印证了谢蓬莱的猜测:他这个赌输了一半。如果拿不下沙海,此人在北夏就难有立足之地。等待他的只有步堂兄弟的后尘继续做马贼。而后方侧翼两股兵力不断地袭扰让李继信焦头烂额,军中已陆续有人偷偷渡过叶羌河逃窜。他下令阵型收缩后再清点人数,只余万人不到。围城如果以十倍兵力也不敢轻言成功,何况他们缺衣少粮。李继信在帐内苦思:明明探得沙海兵力只有区区几千弱残,对方朝廷也在密约里说定不会派兵。可短短几日,他已经被三股不同的兵力骚扰,堂兄的人头也被挂在沙海城楼。在看清对方的几股部队人数都不多后,李继信忽然有了信心。可再不决策,兵溃败走就是顷刻的事。他按住剑,“后翼死拒扰兵。前锋和左右翼合力攻下沙海北门。”沙海城的守兵没丢保胜军的脸,但扛住了几个时辰后都疲累不堪。可城下的北夏铁鹞子兵还在源源不断地冲击着北面城门。谢蓬莱指着城楼下撞门的那群人,“这是聚拢兵力攻击一点,今日守住,明日却难言。一旦北门大开,城内百姓怕难逃灾祸。”赵宜芳特意喊邹士衍和廖大人也上了城头,两个翰林出身的文官哪里领教过飞血残肢的画面,邹士衍脸色铁青,“殿下,下官以为不必为一时意气拿全城人的性命为盾。”“一时意气?”赵宜芳笑了,“本王带兵抗击敌寇是因为一时意气?邹大人以为,此时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