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自然不是为了自残才不停地激怒方慧的,他也知道警察不会过多的干涉别人的“家事”,就算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只要方慧不放过他,只要方慧假装忏悔,他就还会被送回去。
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
又一天方慧拿他撒气的时候,他看准了客厅里的茶几一角,在方慧推他的时候,用力把自己撞了上去。
那一次,头破血流,进了ICU。
他在方慧动手前特意把客厅的门留了一个缝,对门的卖菜大妈巴不得捏方慧的错处,推门看见这一幕,当即把“方慧打死人了”的话嚷嚷开了,并且及时报了警。
民警终于不再只是警告,打算强制执行把孩子接走送去政府机构。
方慧也慌了神,缠着覃家的那人让他想办法把方棋留了下来,并对民警一再保证,她再也不会酗酒,也不会对孩子动手。
大师算过了,他的儿子是方棋带来的,两个人的命运息息相关,成年之前,方棋是绝对不能离开他们家的。
最终成功把方棋接回家的时候,方慧看着他的眼神几乎是带着恐惧的。
因为她清楚地记得,他当时推人的那一下,明明是避开了茶几的位置的。
方棋也没有否认自己的“刻意”,在方慧气愤到扭曲,习惯性地抬起手要给他一巴掌时,他手里拿了一把剪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方慧惊恐地瞪大了眼。
方棋说:“你现在动手,我可以让自己身上再多一个洞,这次你再跟他们保证,你觉得他们还会不会信你?”
方慧颤着声音道:“你……你不怕死吗?”
方棋说:“我死了,你儿子也会死,我不亏。”
“……”
没有人喜欢被威胁,方慧当即就想把人关起来,绑起来,让他饿不死,也逃不出去,想狠狠地给他一个教训。
可因为她有了“前科”,她成了警察的重点关注对象,就算没有警察,对面的邻居也不会放过她,会时时刻刻盯着她,只要方棋“不见了”,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报警。
她之前从来没把方棋的“自救”当做一回事,她一直觉得一个八岁的孩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八岁的孩子,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她对上方棋那张稚嫩却狠绝的脸,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瞳孔放大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她面部抽搐,浑身浸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那之后,方慧再也没敢对方棋动手。
最多是故意把他饿着冻着。
他身体里的声音在他进了ICU之后,似乎也跟着偃旗息鼓了。
成年的方棋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出声了?”
寅迟捏紧了他的手,状似无奈道:“这不是被你吓到了吗?”
他从来没见过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孩子”,很难想象那个用剪刀抵着自己颈动脉和方慧对峙的人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人可以不怕死,也可以鼓起勇气去死。
可真正面临过死亡的恐惧之后,还能有勇气再死一次的人,少之又少。
方棋把自己磕在茶几上的时候没有留手,他只是在赌自己不会死,方慧不会轻易让他死。
他用剪刀抵住脖子的时候也一样,皮肉已经深深陷了进去,剪刀接触皮肤的地方渗出了血珠,只要再一用力,血液就能顷刻间染红他的脖颈和衣襟。
那是寅迟第一次认识到,这世上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也有清醒着沉沦,利用人性的卑劣,软弱,利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逆风翻盘的人。
那也是他第一次初步,且认真地认识了方棋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