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时望飞突然开始大笑,“你觉得我、你妈妈,看到你满身是尖刺的样子是什么感受?当我们享受了其乐融融的十七年之后?在我们得知自己的女儿不仅遭受歧视,甚至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趟回来之后?”
“星星,你明不明白?你现在的样子是受了很严重伤害的孩子才会有的。当其他的孩子还在依赖父母,当他们还对这个世界充满各种天真而美好的幻想的时候,你已经不相信这些了。”
林月焕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她依旧直挺挺地站着,同意自己爱人的话:“如果你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们会夸赞你成熟、有能力,但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我们只会觉得绝望,我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挽回你失去的……”
时望飞感到一阵晕眩。
他现在明白过来,刚面对时星身上那强烈的压迫力时,为何心脏会十分不舒服。他误以为那是身为上位者本能的对抗,现在他明白了。
那是心疼。
她本可以像安星那样,嘟着嘴朝他们撒娇,遇到危险了先躲进林月焕的怀里。
就算她怒斥他们,控诉自己曾经遭受的苦难,指责他们有多么不合格,都不会比现在更加令人心痛。
现在,他们还没有见过小孩的她,她就已经是大人了。
说句非常不合适的:他们要怎么阻止她长大?
时星表现得越强大,他们就愈加羞愧。
林月焕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巾,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她温柔的杏眼带着几分期盼的神色注视着时星。
“以后……这些你都不用管了。你平时喜欢什么,有什么爱好?我们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不必再用任何方式武装自己,因为我和你爸爸会尽我们所能保护你。你只需要享受生命里所有的美好,那些事情,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她和时望飞询问的目光里都染上了紧张。
时星觉得他们应该是误解了什么,但——似乎从徐慧兰的表情来看,她也赞同他们的想法,这就很奇怪了。
徐慧兰可是第一个察觉出来时星有什么地方很特殊的人,她对时星的信任和依赖,有时候已经超过了母亲对女儿,她还以为,她也同样对自己的强大感到自豪呢。
但她为什么也要对时望飞和林月焕的话频频点头呢?
她无法理解他们,在她的星球,一个生命从诞生起,强大就是它活着的终极目标,其他全部都要靠边站。
但人类的父母,面对强大的孩子,却能够伤心成这样。
真的是很奇怪的种族。
“各位,大家都互相爱着对方,就不要用责怪的语气说这些关心的话了。”见大家情绪都稳定得差不多了,秘书才走上来试图打圆场。
他之前被安国栋误导,在徐慧兰那里表现得很没有风度,早就后悔不已,正想找机会“戴罪立功”。
“要我说,这位安先生还在等着呢。”
在秘书的提醒下,大家仿佛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倒在地上,看足了他们家的好戏。
时望飞顿时把刚才压抑的负面情绪全部倾泻到了安国栋的身上:“安先生,当年的两个罪犯,你父亲已经死了,你母亲似乎还活着,还认真地照顾着你们家的命根子是吧?”
安国栋恨不得他们早把自己给忘掉了,结结巴巴地吭哧几声,在地上挪动着想要离他们远点。
时星还想给他一脚,时望飞已经抢先一步上前。
“你该庆幸现在是法治社会,而我时望飞还没无法无天到触犯法律的程度。”他目光如刃,“否则,你现在就该哭喊着逃命了。”
大热天的,安国栋打了个寒战。
他用余光瞄着度假村的出口,只想立刻夺路而逃,可手脚软得像泥巴似的,根本爬不起来。
时望飞充满怒火地低头俯视着他,犹如压低的乌云:“但,法治社会有别的方法,想惩治一个人,不必非要用些极端的手段。”
“我可以温和地,让你生不如死。”
安国栋像是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青蛙,两只眼睛几乎从眼眶里面蹦出来。
“我有件事很好奇。”时望飞冷冷地道,“造谣,是吗?你料到我们会去医院,知道我们是在来找孩子的?从你在门口碰到我们,就盘算着如何破坏我们和星星、还有徐女士的关系?”
“不,不!”
恐惧和慌乱在蔓延,安国栋做贼心虚,只觉得时望飞已经知道了当年换孩子的事情,不由地大叫起来。
“星星,我是你爸爸啊!我从来就没有对不起你!”
他想要往安星那里爬去,林月焕急忙护住两个女儿,拉着她们的手退后。
安国栋急了,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那场面既令人作呕又带着点诡异的恐怖。直到时星开口:“是啊,你不就打着这个主意吗?”
他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