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疏朗,满地清辉,柳二娘一席束腰暗赭裙,提着银剑翻腾飞舞。她身姿翩飞间,矫健宛若游龙,亭中碧树被剑气震得沙沙作响,飘下一地落英。“好,好!”沈芝和彩珠站在落英里,不住地替她鼓掌叫好,两人眼中都有星星在闪烁,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柳二娘又舞了一阵方才停下,她踉跄地走了几步来到阶前,拿起方才被她放在上面的酒瓶子,提起来便仰脖子喝了几口。清酒顺着她的脖颈落到衣领中,她全然不顾。喝完后,她将酒瓶摔在地上,咣当一声,粉碎了个完全。沈芝的神志不由地微微清醒过来一些,却听面前站立不稳的柳二娘带着哭腔,语气嘶哑地呐喊道:“杜朗,这么多年了,你究竟去了哪里!”她仰头,无声地笑着,泪滴被明晃晃的月光照的晶莹剔透:“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当初这话,不是你说吗?”她说罢,又凄凄地笑了几声,而后身子歪斜着倒了下去。沈芝眼见着,反应过来后立刻拉着彩珠上前扶她。柳二娘躺在她怀里,双眸紧闭,满脸泪痕。沈芝让彩珠去叫伙计过来扶人,彩珠应声而去。将柳二娘扶回房中,又替她盖好被子,沈芝方才同彩珠出了屋子。屋外夜风轻拂,凉凉的,将她满脑子的酒意驱散。沈芝回忆起方才柳二娘月下舞剑,追忆故人的场面,只觉始料未及,带给她不少震动。可她口中声声唤着的杜郎,究竟是谁呢?原来,性格豪爽如斯的柳二娘竟也是个伤情之人……沈芝带着千百种心思,回到了屋内,彩珠服侍她睡下,沈芝却久久难眠。她想到了陆远峥,他将她送走,是不是想让她自己决定去留?毕竟这一路,卫歆走后,她和彩珠便没有人跟着,完全是自由之身,她可以听着他当时说的,去韩佳佳的绣品店呆着,但若是她此时一走了之。好像陆远峥也不能将她怎么办了。自由就在前方,说不定,她可以在外面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就回到长安。届时,她又可以和老师,奶娘,还有庄子上的一行人一起自在无忧地生活了。想到这儿,沈芝只觉得心砰砰乱跳,好像下一刻,这个念头就要被她实行一般。但另一个声音又即刻同她道:不能这么一走了之,陆远峥对她这般信任,她怎么能辜负他的这般信任呢?无论如何,这次难关,她都要跟他一起面对才是,也不知道现在陆远峥那里怎么样了。出来的时候只听说,徐婉儿大闹了一场,绝食相逼,非要面见陆远峥,也不知道现在陆远峥跟她见了没有。雍王府,昭阳殿内,陆远峥正伏案看邸报,近日西南东郡又有胡人不安分,抢掠沿镇百姓的牛羊。他唤来了刘兴,将写好的文牒交给他道:“派人送去给东郡太守。”刘兴接了信,却并未离去,他欲言又止道:“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陆远峥淡淡道:“讲。”刘兴弓着腰凑上前道:“方才来的路上,属下听人说,徐律之女已经绝食三日,王爷,属下以为,再这么下去,会不会闹出人命啊!”陆远峥觑了他一眼,语气不明:“刘兴,是千机处的事儿不够忙,让你心大地管到本王的后宅上了是吧?”刘兴赶紧垂下头道:“王爷恕罪,小人也是出于为王爷考虑,才想起来说的,毕竟,这徐婉儿要是死了,平白让那徐律拿了借口,以后传王爷不仁义,可不就坏事了吗?”陆远峥未掀眼皮,只淡淡道:“方明教你这么说的吧。”刘兴讪讪道:“王爷英明。”方才他进来前却是碰到了房总管,在方总管的建议下,才胆敢进言的。陆远峥轻嗤一声:“这老狐狸,我看他是皮又痒了。”刘兴念着方明从前对他的举荐之情,解释道:“方总管也是一片好心,还请王爷莫要责备。”陆远峥微微挑眉,哂道:“行了,本王知道了,一会就去看看她,你下去吧。”此话一出,刘兴方才依言退去。依兰轩,被禁足多日,又绝食了三天的徐婉儿早已饿的面色惨白,气血两亏。陆远峥进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苦撑着。见到陆远峥进来,她本想起身行礼,却因为脚踝一软,直挺挺地往陆远峥身上倒去。这一举动,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但陆远峥并未让她得逞,他悄然退了一步。徐宛儿便直挺挺地摔在了地板上,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缓缓支起身子,对陆远峥哭诉道:“王爷,您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