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他的话笑了声,过了很久问了一句,你要不要跟我?叶辉仰头看着他,有些发愣。他当然知道跟着那样的人有多难,又意味着什么。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周濂清站在他面前,咬着支没点燃的烟,微眯着眼睛低头看着他。平静如水的眸子,肆意淡然的语气,夜晚的路灯在他身后,将他整个人渡了层柔和若无的光影。叶辉那一刻就觉得,他能一辈子跟定眼前这个男人,给他提刀卖命。他后来也做到了,他给周先生挡过子弹,挨过刀,有一回人差点就废了。可是他不后悔。叶辉就像是一汪泉水。可以是海浪,可以成污泥。就看他身边是什么。他处在一个灰色地带,差一点就是程扬手下那群人,可好一点,还可以更好。周濂清看他,总会想起杨丞和白泽。他们年纪相仿,却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人生。叶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慢悠悠地说,“闻哥,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是生是死,我都奉陪到底。”周濂清踹了他一脚,“你死吧,我还没活够。”叶辉笑起来。“不过,周先生。”叶辉坐直身子意味深长地说,“你对祝家二小姐是不是太好,太在意了?为她做这么多事情。”“以后再告诉你。”周濂清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声音有些慢,“所有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叶辉静静地看着他,没再问。他懒得上楼,叶辉也不打扰他,就让他在这里休息。他是得好好休息了。太累了。叶辉抱了床被子下来盖在他身上,将所有灯都关上。屋子里暗下来,窗外也一片灰暗。像跌入了谁的梦境。刚才吃了药,困倦疲惫尽数席卷而来。周濂清微蹙着眉,有些昏沉,睡得并不安稳。外面起风,屋子里一片安宁。沙发仿佛越陷越深,周濂清渐渐入梦。他发现自己在一条乌篷船上,水下泛开一道道涟漪。河水像镜子,倒影明清。摇橹声慢慢悠悠,船也慢慢悠悠地往前。可一阵云雾后,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在梦里,独自穿过浓重的雾,看见渐渐清晰的江南古镇。古老的石桥,清澈的河水。灰瓦白墙,青砖旧色。青山四处缭绕着云烟,连排的屋檐还滴着雨水,落在石板路上,一声声入耳。河水静的像一首诗,水面被落叶划开涟漪。他走上桥,看见一个站在桥上看水的姑娘。她长发散落着,发尾柔软地卷着些弧度。高腰长裤,短上衣,一截白瓷的腰身露在外面,身材修长地亭亭玉立。她有着温婉如江南的声音,周濂清听见她问旁边的陌生人。“你是本地人吗?请问。”她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话问完之后才顿了顿,想起来要加一句礼貌的敬辞。年轻男人回答说不是。她又问,“那你知道这里离百间楼远吗?”“不远。”男人说着,抬手往她刚才看的方向指了指,“沿着河再往前就是了。河岸上的长廊一眼就可以看到,很好找的。”她了然道谢。和友好的陌生游客聊了两句后,她像是想到什么,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两颗糖递过去。“给。”她这个举动足让人家愣了一会儿,才接过说,“谢谢。”陈皮糖。接地气的糖果。周濂清不由得笑了笑。她笑着说,“好吃的。”她说完话就转身走下桥,离开这里。她要走了。周濂清抬步跟上她。年轻的小姑娘踩着潮湿的石板路,不疾不徐地往前走。雨过后云层散开,又照下阳光。光影打在影壁上,走在长廊下百转千回。他离她越来越远了。他想问她的名字,想追上她。他有些着急,大步上前,牵住了她的手腕。小姑娘抬头看着他,眉眼和目光,如玉如水,黛眉明眸。她看了他一会儿,弯起眼睛,清澈的眸子映着他的身影。她笑着说,我叫祝晚吟。周濂清抬手碰她的脸,他想叫她的名字,可是发现自己开不了口。晚吟。他想拥抱她,可是不能。她消失不见了,他没有再能找到她。她是他的江南一梦。太过贪心,梦境便成空。徒一场虚幻。49拍卖会前当天,是潮冷微风,浓云低压的天气。江城酒店某个房间,聂靖站在窗边抽着烟,眉头紧锁。“聂叔。”王瑾萱走过来,神色严肃,“这次我们的人恐怕真的混不进去,除非是周先生亲自”“那不可能。”聂靖看着窗外道,“周先生现在好好的,并不代表他很安全。相反,程渭淮不会放过他的。上次赌场的事,已经是在消耗程渭淮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