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过来,依旧是她所熟知的样子。他手上拿着一束白玫瑰,像是从花瓶里随意探寻的。一样的眉眼,一样如水的目光。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看着她的眼底笑意虚无缥缈,轻浮深刻。不是她的周先生。周濂清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祝晚吟看着他,眸底寂静无声,清澄淡漠。或许正因为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感情面对,反而变得无比平静。她就像从没有认识过他,以陌生的姿态和神色。程扬的声音从最开始的隔着雾一般传来,变得渐渐清晰。“或许也不用介绍?”他走到她身侧,看着她的目光暗藏锐利的锋芒。“二小姐。”温润含笑的嗓音。周濂清站在她眼前,低眉牵过她的手腕,将白玫瑰放在她手上。“好久不见。”他抬眸看她时,祝晚吟认真地望进他眼底。有她的影子,也仅此而已。手上的玫瑰花是没有刺的,掌心却像是被细碎的刺没入,隐约地灼热如烧。程扬在旁边调笑着问,“周先生,怎么是个姑娘你就认识?”周濂清垂眸看着她,“二小姐美丽动人,怎么能不认识。”祝晚吟低头看着手上的白玫瑰,抬手摘了片花瓣下来,坠落在地上。她深沉呼吸,随后偏头轻笑起来。她把玫瑰花不轻不重地扔回他身上,抬眼直视他,“周先生。”白玫瑰在他身上轻撞落地,祝晚吟退后半步,“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既然都是朋友,那正好坐下来好好谈谈。”程扬走过去打开桌上的酒,拿了三个杯子。周濂清弯腰捡起地上的花,祝晚吟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程扬,“谈可以,把人放了。““二小姐,不要着急。”程扬倒着酒,笑道,“大小姐好的很,不必担心。”周濂清坐到沙发上,端过酒杯晃了晃,淡声问,“怎么,今天是要谈什么。还劳烦小程总把人家姐姐也请来了?”程扬道:“没办法,二小姐请不动,我只能出此下策。周先生,我可是一直站你这边的。所以股份这事儿,我觉得还是得周先生亲自来。”周濂清喝了半口龙舌兰,放回酒杯的手微顿了顿。苍白冷调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描绘出淡淡柔和的轮廓,与白玫瑰一色。他靠回沙发,抬了抬眉道,“原来这百分之十在这里?”他目光落回她身上,平静地望着她。她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孑然单薄,又无法催折。祝晚吟静静回视他,沉着从容地勾了勾唇。“原来周先生也是为了这百分之十。好啊,放人。”“二小姐”“程扬。”祝晚吟定定看着他,声音轻柔,“这里虽然是江城,但你们若是真的无所顾忌,我上次大概就不能从这里走出去了。你要是不放人,就不只是签不签合同的事了。这么耗着没有用,不放人,什么都没法谈。”程扬笑着叹了叹气,站起身走向她。他的身影在周濂清身上挡过一瞬遮暗的阴影。“二小姐,那话要是说到这份上,恐怕就不能好好谈了。”“你威胁我?”“不敢。但二小姐你知道,我有的是耐心和办法。”程扬眼角笑纹扬着,那样满是笑意的眼神只愈发令人心底生寒,厌恶至极。祝晚吟不想怕他,可他这样的人,就像是骨子里纯粹地带着恶。不能令人不畏退。周濂清看着桌上的酒杯,杯底酒色流光溢彩。他唇畔携着笑,眸色如酒,虚妄地看不清醉意。“小程总,别着急啊。”他声音慢慢地,懒散舒缓,“对女孩子总要付出十万分的温柔,急什么。”程扬回头看他一眼,眸色恢复寻常,扬了扬眉道,“是,对女人自然是周先生有经验。”他牵了牵衣领,走回去拎过沙发上的外套,展开穿好。“那我就先走了。”程扬一口喝完玻璃杯里的酒,看着周濂清笑带深意,“股份,人,就都交给周先生了。”他经过时朝祝晚吟看过去一眼,揉着肩推门扬长而去。关回来的门撞出声响,宽敞明亮的室内就只剩两个人。程扬走后,本该是可以松些心绪的。可祝晚吟却并没有觉得放松多少。就好像此刻她依旧要面对的人,和程扬是一样的。周濂清将刚才程扬倒给她的那杯酒喝完,才抬眼重新看向她。他分明离她只有几步远,真切地坐在这里。可祝晚吟怎么看他,都觉得是虚妄的。他像是另一个人。他拥有周濂清的一切,也没有他的一切。祝晚吟不喜欢他看她的目光。似是而非的笑,和深邃暗光的意味。尽是看不见眼底的散漫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