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漫无目的地开着,天真冷啊,白鹭栖在水中的石头?上,扑簌簌一下振翅掠过水面,去敲开一道透明的门,“哔”的一声,身后?车在催她,晏在舒踩了油门,缓慢驶过绿灯。
脑子里还在想阿嬷讲的话。
家族信托公司代?打理家里产业,每年?会以固定形式给?受益人打款,很多老钱是这样做的,避免不?争气的后?代?败光家产,晏在舒和裴庭都是受益人,但晏在舒却有两份,另一份来自孟揭,孟揭把奥新?股份和海外产业交给?信托公司打理,而晏在舒却是受益人。
唯一受益人。
驶过长街,驶进落叶斑驳的环山道,车子在老天文台前停下,晏在舒下了车,手里握一把粗糙冰冷的老式钥匙。
这是孟揭送她的,在他们某一次吵架过后?,在他被晾了三天两夜之后?,他出差时不?但惦记着定雪场酒店,还费心思过手了这座对他们都有久远意义的天文台。
仅此一把,仅属于她。
心比当?时还软。
钥匙送进门锁里,听到坚硬的部分相互摩擦绞合,“咔哒”一声,天文台门应声而开,扑面而来的是书和全?新?观星设备的味道,没有拆除后?的破铜烂铁,甚至没有一丝儿缺于管理的尘灰,这座十几年?前就被拆除迁址的天文台,像从来没有经历过分解破坏一样,连她捉迷藏时老躲的那柱子都给?还原了。
情绪不?太稳,是潜意识里明白他做的永远比说的多,信托受益人是一个,天文台是一个,可?能还有更多晏在舒不?知情,而他也不?屑于说的事情。
手指轻轻抚过桌台,在导向手册里看到了一串手写的字。
“捉迷藏吗?转头?就能看到的那种。”
晏在舒抽鼻子,攥着导向手册,摸出手机来输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对方显示暂时无法接听,这才?想起来他此时此刻应该在前往瑞典的飞机上,很想他,很想跟他好好讲话,把事儿都讲开,以后?能上床解决的事情就少吵架。
于是开车回了老洋房。
进屋时闻到了很浅的桂花香,窗前有一把干花,看了好一会儿,晏在舒才?看出那是她养的茶花,孟揭把它养死了,养死还要?做成干花,求生欲已经到这份上了。
噗嗤一下,笑出声。
十几个小时以来第?一次笑,胸腔里盘桓的阴郁逐渐变淡,她上了楼,自己房间还是原封不?动,分手之后?,晏在舒的东西都留在老洋房里,孟揭提都没提要?给?她收拾收拾送回去的事儿,就等着她开口好顺着话茬谈复合的事儿,结果复合之后?,她也没回来住过半天。
关门,准备下楼倒杯水,余光里却瞥见孟揭房门没关,不?知道是匆促出门,还是阿姨打扫的时候忘了,她走进去,嗅到了孟揭身上那股体?香,很淡,在他睡的被子里,在他常穿的毛衣里,无孔不?入地包围住她。
更想他了。
晏在舒歪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手机嗡地震了一下,她起身接,是同?桌来的电话,问她课题上的一些细节,晏在舒轻声应着,也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目光游离在书桌、床头?柜和书架上,然后?很轻地皱一下眉。
对面挂断电话,晏在舒已经站在书架前了,她看到了一只很小的银色方盒,上边贴着某种城池标志,她记得的,那是她在克罗地亚给?他带回来的饼干袋上的标志,是因为孟揭坐了五个小时飞机,“从天而降”式地出现在克罗地亚,却没好好地吃上一顿早餐,所以晏在舒回程时给?他带了这礼物?。
可?当?时饼干已经过了赏味期,礼物?就没送出去,她清楚地记得,那晚她让孟揭走时把袋子顺手扔了,孟揭说的好,没想到他非但没扔,还把袋子上的标志剪下来,贴在了铁盒子上。
轻轻取下来,手上感知到些微分量,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个空盒子。
于是那分量来到心里,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但当?盒子打开的刹那,整个胸腔才?被某种激烈的情绪填满。
盒子里全?是亚克力板,里边像封存标本一样,存着一片片圆形饼干,孟揭把这袋过了赏味期的饼干做成了标本,宝贝一样,放在书架最靠上的位置,眼一睁就能看到。
眼睛酸到睫毛都坠着沉。
“吧嗒”一下,两三颗泪珠接连滚出眼眶,晏在舒放下盒子,定了一张去瑞典的机票。
真的很想他,想到现在就要?去见他。
第78章彻底
出发得仓促,晏在舒连行李箱都没带,包里只有证件和卡,中转时买了件风衣和围巾,差不多十小时后,巨大的机翼刺破斯德哥尔摩上?空的厚重云团,落地了。
出航站楼的第一时间给孟揭打电话?,斯德哥尔摩的冬天,天亮得很?迟,雪花细密地舞,纷纷扬扬落在晏在舒的围巾上?,输号码的时候,另一只手的手指骨节抵在嘴唇边,轻轻咬着,心也略微浮着,没干过这种事,也没这样主动追过谁的行踪,明明站在大雪中,一颗心却像泡在夏天午后的海水里,温温热热的。
可是电话?没有接通,对面仍旧是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不应该啊。牙齿陷入指骨皮肤里,她?都到?了,孟揭没道理还在飞,而他如果?已经到?酒店或者某个研究中心了,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也会?回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