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里时,孟揭的车已经被开走了,院子里只有一辆黑色商务汽车,司机坐在驾驶座上等待。
这阵仗。
“尤秘书,”孟揭的情绪此时此刻才开始变,“过了吧。”
尤秘书也含着笑,拉开了车门,气定神闲地说:“笠恒确实不干净,但账要攒着一起算,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领导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出必杀,杀必果,回报率拉到最?高?,这才是?运筹帷幄的道理,你是?个聪明孩子,稳一稳,不要意气用事。”
“那这?”孟揭晃了下始终处于无信号模式的手?机,一股灼灼盛气。
“自家的车,一向?是?清理得很干净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信息流出,信号已经拦断了。”
尤秘书笑眯眯地比了个上车的手?势,孟揭轻笑一声,挺讽刺的,上车后手?搭在腿上,转了两圈手?机,又?“嗡”地划开屏幕,开始切换手?机的另一条信号通路。
“没用,这技术就是?从你们奥新引进的,严防死守,成效显著。”
尤秘书后脚跟他上了车,一边握着车把手?,一边目不斜视地看?前方,把手?一拉。
“砰”的一声。
晏在舒关上车门,把书包往边上一丢,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尾号多少?”
“0001。”
“哟,号儿不错啊,哪买的啊姑娘。”
“祖传的。”
司机被她逗得笑,“坐好了啊,咱们这就走了,”掉头时特别小心,絮叨着,“这周五放学啊,人还?真不少,姑娘也这里读书吧?平时住校,周五就坐顺风车回桉县?”
晏在舒穿一件灰色帽衫,牛仔裤,蹬了双蹭花了皮的麂皮靴,手?揣在兜里,听着这话,微微笑了一下:“对的。”
第75章对立
三个小时的车程,时间在一分一秒流淌,窗外的景也在一帧一帧流淌,从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到立着?巨大卡通灯牌的郊区游乐场,再?到车流洄游一样的高速,天刚擦黑的时候,车头猛不丁被一弧隧道口吞进肚里,二十分钟后,骤然?一吐,把他们?吐进了?阒黑夜色和漫山冷雾里,到这才算驶进了?桉县地域。
晏在舒手机插着?充电宝,消息时不时响,耳机里还连着?语音通话。
没有被表象迷惑的大有人在。
雍如?菁三天前就跟着?师傅去了?桉县,姜杨是老新闻人,该有的嗅觉半点不少,台里先是借着?这次节目主题挖得好为由,给他派了?个看着?光鲜实际上特耗时间的活儿,他装着?胃病犯了?,请了?一周假,台里也痛痛快快批了?,还反过来嘱咐他好好休养。
话已经给到这里了?,姜杨还有什么不懂的,禁止往下深挖的警示牌就差没怼到他眼前了?。
新闻人的底线是真实,那则新闻经由姜杨的手报出去,后续如?何确实不是任何人能左右,但笠恒老药厂主任是否涉及贪腐,儿童致聋事件是否因他直接产生,笠恒是否不经调查就推出一个替罪羊,云遮雾绕的事实真相,他必得探个清楚明白。
不为浪头浮名,就为了?案前那本陪了?他几十年的记者证。
所以他带着?自己的小徒弟,瞒着?台里,装作带孩子游山玩水,实际上已经暗访了?多户在这次风波中?的家庭。
他们?大多持统一口径,说就是那位老药厂主任害得他们?家孩子失聪,原本多机灵健康的孩子,说聋就聋,又开始扯这些年为了?看耳朵花了?多少钱,辗转跑了?多少医院,又说人工耳蜗多贵,孩子后半辈子得遭多少白眼,一辈子都毁了?,所以咬死了?一件事——笠恒那个天杀的老主任就得为他们?的孩子包办下半辈子。
雍如?菁没憋住,手一揣就问,为什么当时不跟警察或者县政府反馈呢?一个人不行,十八个家庭联合起?来,水花也能翻出一点儿吧。
一句话把慷慨激昂的家长给堵了?,那家人恼起?来,抄起?苕帚就把他们?往外赶,一边赶,一边骂他们?多管闲事,死了?要拔舌的。
后来再?要暗访其他家庭,他们?的警觉性就高多了?,轻易不肯开口,说是该说的都跟警察同志坦白过了?的,他们?的孩子就是吃药吃坏了?耳朵,这点绝对?敢打包票。
当然?敢打包票,这几天经由公检法介入,得出的初步定论就是这样,但姜杨和雍如?菁仍旧在深挖。姜杨那张脸家喻户晓,即便?做了?简单的外部伪装也仍怕被认出来,他多数是在宾馆指挥位,雍如?菁顶着?张生面孔,在县里晃荡来晃荡去,几天下来,真让她碰到了?一个女孩儿,挖出了?一个消息。
多年前,登报怒斥笠恒毒害儿童的那个男人,其实跟药厂老主任过从甚密,甚至,他女儿其实不是吃了?药导致失聪,而是练舞时不慎摔伤头部,外伤导致的神经性耳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