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揭喝了酒,回程时叫的代驾,师傅是北城本地人,特?热情,特?实诚,一照脸就管孟揭叫外国友人,操着一口洋不洋土不土的双语腔调跟孟揭介绍本地大?热门打卡点,直到孟揭回问一句,“哪家海鲜做得正宗?师傅。”
师傅当下就愣了,跟着一个飘弯进主道,说原来不是外国友人呐,是咱炎黄子孙,而?后语气没那么夸张了,进入另一种掏心掏肺的话题节奏里,跟孟揭侃着城里几家数得上号的海鲜店,说装潢真漂亮,地段多繁华。
“但?那都不成?,你要吃海鲜,得上隔壁舟市去,舟市啊,有个海鲜卖场,临海的,你就随随便便选一家排挡,老板带着你去挑,先挑现做,欸,就是没酒店里那些花花菜式,白灼清蒸为主了,不过?你还别说,海鲜还就得吃这?口新鲜劲儿。”
晏在舒靠着车窗坐,闭着眼,听孟揭跟师傅一来一回说话。
他不是爱闲聊的人。
到酒店楼下时,因为孟揭原定停车位被占,叫了酒店管理,酒店经理在那儿联系车主,夜间气温低,风冷,酒店楼群设计得像童话故事里的小镇,三角屋顶,红瓦覆雪,落地窗明净透亮,街角有一家三口在坐旋转木马,身影在一闪一闪的彩色灯带里出没,宛如?电视里那种幸福的三口之家。
晏在舒站车位前无声看着,鼻尖微微红,酒店经理还在跟车主沟通,代驾忙着从后备箱里取出折叠车,而?孟揭俯首过?来,“你先上去。”
晏在舒点个头,目光缓缓从街道尽头挪回来,转身进了玻璃旋转门。
孟揭是半小时后上来的,在客厅里一个人待着,天?边挂着一弯柔软的新月,客厅没开?灯,他就那么十?指交叠着,手上缠着一把薄薄的月光,像在出神地思考某些事情,因为心里对这?件事没准数,却又真的重视,所以一点点剖析自己,一点点推导各种可能性。
让他相?信晏在舒的嘴里会讲出好?听话,无异于让备受情伤的人相?信浪子会回头,让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相?信天?上有月老地下有黄泉。
但?又特?别想冒这?个险。
想到整片胸腔都开?始一点点塌陷,长久以来恪守的秩序抵不过?赌徒心态,心痒,求知欲过?载,刚来雪场时的意气风发少?年样不见了,跃跃欲试要搞大?事要表白的心思也完全收敛了,转为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思考。
然后还是垂下脑袋,搓了一把脸,起身。
那时晏在舒已经进被窝了,半梦半醒间听到客厅烟灰缸的轻微响动,跟着听到浴室门“哒”地关上,在梦里打了个转,又听到浴室门开?,水汽里裹着一层熟悉的体香,漫过?来,湿漉漉地钻进鼻腔。
右手被妥善放到枕上。
耳下贴上湿热的气息,一道道像标记,也像烙印,随着力度渐重,沿着脊骨蔓延下去。
晏在舒是在这?时睁开?眼的,她闷哼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孟揭从背后把她脸卡向侧面,低头吻住,一道气息沉沉地洒在她下巴,晏在舒问几点了。
“十?一点半。”
“两个半小时,孟揭……嗯……”她气息不稳地哼出声,“你做每件事都这?么深思熟虑吗?”
“你可以说了。”
“……想好?了?”
“没想清楚,但?不想等时间白过?。”
晏在舒抓皱了枕套,她拍拍孟揭手臂,而?后正过?来,在月色里,她的眼睛像阴天?时挂着水珠的草叶,风一拂,就晃出光了,孟揭俯身,拇指轻轻刮着她额头,听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还要当我的Moana公主吗?”
心情复杂,很想拒绝。
“就这?一句?”
“就这?一句。”
算了,晏在舒是知道怎么对付大?型食肉动物的,孟揭跟她碰了下额头,就当夫妻对拜了。
晏在舒撑着手肘拉起上身,眯着眼睛打量他:“你是不是后悔了?”
孟揭还真敢点头:“特?别后悔,你收回去,换我来说。”
换他来说他准备好?的两套主策划,一套临场应变的planB,晏在舒综合考多久,孟揭就仔仔细细盘算了多久,哪一种告白计划不比这?一句浪漫?
哪一套都比这?一句浪漫,但?每一套加起来都没有这?句的杀伤力大?。听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让人有点心烦,心烦,又忍不住继续琢磨,像小时候吃过?的彩色糖果,舔掉了最初那一层带酸的糖衣,之后就是浅浅淡淡余味悠长的甜味儿。
晏在舒听了这?话,作势就要把手收回来,孟揭偏不让,按在自己腰间,随后撑起一臂,他的发尾没干透,湿漉漉地挨在晏在舒肩窝里,又坏脾气地蹭上去,晏在舒的呼吸被撞散了,他突然说:“你亲我。”
“你不要得寸进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