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说好。这世间本来就没有绝对有把握的事,人生就是一场赌局,我宁可选择去尝试,最后答案揭晓,一翻两瞪眼,不是输就是赢,也省得去猜。」季隽言以同样认真的眼神回应对方,他不想坐以待毙。英格丽原本严肃的脸突然露出了笑容,她伸出手去握住季隽言的手,「那么从现在起,我们就是这趟沙漠求生旅途的伙伴了。」季隽言也回以同样的微笑,握紧对方的手,「没错!伙伴,请多多指教。」前途未卜的黑夜中,两个人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入眠,明天起,严酷艰辛的考验正在诡谲多变的沙漠地形中等待着他们。沙漠热浪来袭,炙热的阳光穿透轻薄的布料,肆无忌惮的灼烧每一吋肌肤,地面就像刚达到沸点的滚水,阵阵热气伸出如火山熔浆蔓延般的手,准备猎捕往来其上的双足,将两人拖往极热的炼狱。季隽言和英格丽把吉普车的帆布架给卸下,利用帆布的部分,将所有可用的东西全放在帆布上,像一个超大型的圣诞老公公布袋,然后一人一边用绳索绑在腰上,在沙漠中用拖行方式前进,以减轻身体背负重物的负担。两人计算过饮用水的量,每隔一小时补充一次,每次只能喝一口暂时解渴。承受着烈日曝晒让两人身心俱疲,根本无力交谈,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一步算一步。「我受不了了,要不要休息一下?还没到中午,已经像躺在火山熔岩上面一样痛苦,我走不下去了,妳呢?」季隽言先喊停,他毕竟不像英格丽住了六年那么习惯这种炎热的天气,尤其过去十年来他住的城市都是冬天会下雪的地方。英格丽没有回话,但却用行动表达附议,她安静的往下坡处走去,季隽言跟在她身后走,等到她认为可以的位置,才从帆布套中拿出昨晚睡觉用的毛毯把帆布内的东西包好。季隽言立刻猜出她的想法,一起帮忙把帆布架撑起来,两人蹲低身子钻进帆布架里面遮阳,顺便喝口水喘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还没走到,就会先中暑死在沙漠里。」英格丽觉得这次求生之旅成功机率实在不大,她沿途不停思考可行之道。「不然呢?不如我用步枪里剩下的子弹一人一颗自杀算了。」快被晒昏了,还听到这样的丧气话,季隽言莫名的升起一股火气,开始口不择言。「我只不过是想找更好的办法,你就非要这样讲话不可吗?」饥渴交迫,又要承受日晒之苦,英格丽的口气也好不到哪去。「好,那请问妳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妨说出来,我洗耳恭听。」季隽言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有点像在挑衅。「你一直在旁边抱怨挑剔烦死了,我怎么能想得出来!」她反击道。「我抱怨挑剔?我烦妳?先说丧气话的人可不是我!」严酷的沙漠真的能轻易逼疯一个人,此刻两人都快要被逼到临界点了。「不要跟我吵架,难道我们真的要搞到就地杀了对方吗?」英格丽强压下不满的情绪,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提醒自己不要被沙漠击倒。季隽言忽然被英格丽的话给点醒,开始对自己的不理性感到抱歉。他瞇起双眼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沙漠,真的看到了从沙面升起的热气,就像跳跃的火焰一般,当下警觉的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丧失了清醒的头脑,不然真的会一不小心就被这片炙人的黄沙给吞噬了。「我们先暂时忍耐,避过正中午时刻,等下午再继续走吧。」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为了不要被正午的阳光晒成人干,她也只能这么说了。彷佛想寻找支撑下去的勇气,季隽言默默牵住英格丽的手。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两人几乎没有交谈,只是静默的等候时间缓慢地流逝。季隽言看着手腕上价格不菲的潜水表,那是他拿到博士学位的时候,父母专程飞来参加毕业典礼时送给他的礼物。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两年多没回家看过亲人了,只有逢年过节时用电话跟家人报平安,回想他过往的一生,总是沉浸在工作之中,除了工作以外,他人生的其它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也许因为这段日子始终在死亡边缘徘徊,他在人间短暂停留三十五年的回忆瞬间像黑白默剧片段在脑海里快速闪现,内心五味杂陈的叹了口气。「我突然感到自己的一生就像一个包装精美的饼干礼盒,外观很绚丽精致,但里面的饼干却只有一种单调的口味。」他语带苦涩的说着。「不要在沙漠中回忆你的一生,不要让沙漠知道你的脆弱,他会毫不留情的擒杀你。」英格丽难得感性的说,她想让季隽言渐渐薄弱的意志重新坚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