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娆,以前我逼你把药方交出来,也是为了保护你。”戴婆婆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把你爹娘的死都怪罪在我身上。”
丽娆低头一笑,带了点苦意:“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如果我爹娘在,也不希望我总是因此跟你有隔阂。人的心本就是偏的,我怎么会怪罪你多爱我小姨一些。”
戴婆婆叹道:“若是你爹娘不把药方交出,照他们的性子,焉知不会陷入更深的江湖纷争中?也许我是有私心,可我的确没有想过要逼死你爹娘,你爹太过软弱,他护不了你娘安稳,倒是你姨父心肠更狠一些,他才保得了药方不至失传,或是让它成为河清派覆灭的祸端。”
听到这话,丽娆脸上淡淡的,不愿泄露更多的情绪,既然老人抱着这样固执的心境,说再多也是枉然。
或许她说的是实话,她确乎没有想过逼死她的爹娘,可爹是百花谷的人,她不愿意松风涯失势,不愿百花谷得利这都是事实。
纠缠在这些旧事上,除了让她平静的心绪再起纷乱,没有任何意义。
“好了,外婆,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就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既然你不愿离开松风涯,我也不强求。往后你也不用忧心我的安危,我现在过得很好,这位前辈很是照顾我,至……薛珞薛姑娘也总是帮衬我,我会常常托她来看你,江湖上的事我也不想牵涉过多,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就慢慢归隐不再出手救人了。只要亦深处理得当,有药方傍身,河清派的声量自会越来越高。”
戴婆婆握紧她的手,用力摇晃着:“便是要离开津门城,也需得跟我说一声,你这个朋友倒是小心得很,故意绕了些远路,让我摸不清此地的位置,你大可以放心了,我就算想透露你的行踪也无从说起。”
丽娆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是有意瞒着你。”
戴婆婆摇了摇头,叹道:“你说得对,我的心是偏的,保不齐哪天受不得你小姨的恳求就说漏了嘴。不知道也是好的,只是,想到你还没有归宿,我还是不安。”
丽娆红了脸,看了看避在一旁的薛珞,生怕她听到了风声:“你不用担心这个,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戴婆婆欲言又止,但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夜晚。
落了一点小雨,暖风中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丽娆在冰凉的石洞中坐起身,打了个喷嚏,换来的是被衣衫包裹的结实拥抱。
“冷么?”薛珞担忧的问道。
丽娆沉闷的嗓音里带着没好气的嗔意:“你说呢,我看往后还是见天把你打发得远远的。”
薛珞冷哼一声,把她困在自己怀里,俯身贴紧她冰冷的肌肤:“屋子里有床不睡,你自己非要出来,你怕别人知道,你当人家是傻的么,也许她早就知道了。”
丽娆气急败坏:“我管她知不知道,你想要光明正大,除非把这窗户纸捅开,否则就这么偷摸下去吧。我是无所谓的,只怪你自己定力不够。”
“可以啊。”薛珞满不在乎:“咱们折桑起誓成为眷侣,邀她作个见证,往后正大光明在一起,只怕某些人害怕不乐意。”
这话是说到丽娆心坎里了,她既存了心思跟薛珞永远在一起,又怕被旁人生嫌闹得自己不自在,所以在此事上总是忐忑纠结得很。
薛珞见她犹豫,便竭力说服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是两情相悦,天地皆可相证,没什么好避讳的。若是她为此看轻你,便是不屑你的相伴,咱们离开就是,你本也不欠她什么。”
丽娆闷闷地,半晌没有说话,很久才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咱们是两情相悦,如果总是在竟别人的眼光,在一起也失了趣味,往后不用躲了,她若什么话都不说,便是默许了这事,不用明着把事捅破,总之自然而然便好。”
薛珞冷冷一笑,自是对她这不愿捅破事实的窝囊心理不满,但她既已松口,往后倒对自己有益,所以此事不能逼迫太过,不然引得她哭闹反是自己生忧。
往后的时间还很长不是么,只要她属于她,不管怎么样,日子都是快活的。
又是一年七月末,流萤渐聚,夜晚的月亮褪去时光磨砺的不平,重新变得大而明朗。
无尘的月夜,躺在紫藤架下纳凉是再惬意不过的了。
驱虫香在四角燃烧,淡淡的艾香味,闻起来并不觉得厌烦,反倒觉得有一种悠长而快慰的记忆在脑海中留存,那是独属于夏日的韵味。
“薛姑娘倒也不怕麻烦,竟然把这么大一笼花移植到了这里。”老婆婆摇着蒲扇,透过花枝的疏影看着那朦胧的天幕,在心里暗自忖度明日的天气。
丽娆看着这黑沉沉的花架,笑眯了眼,能在二十岁的生辰得到这么重要而合心意的礼物,真是再好不过了。
“并不麻烦。”薛珞端着茶盘走了出来,笑着坐在架下的竹椅上。
老人惊讶道:”这还不麻烦么,这种天气并不适合种植,想要它活着过来,必得和着旧泥一起挖出,还不能伤了根须,这么算来,倒比那一匹马还重,也不知你怎么运过来的。“
薛珞浅啜了一口茶水,抬眸对上丽娆亮晶晶的眼,向她挑了下眉,透了个笑颜:“只要她喜欢,再累也值得了。”
老人手上的蒲扇摇得快了些,她端起茶来一口气喝光,站起身慢慢往屋子里踱去:“那你们慢慢赏花吧,我就先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