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手术室的门推开,医生护士走出来,手术台上躺着一个脸上盖着白布单的人,一动不动。
江晓媛感觉萦绕在她周围的无数画面忽然轰然之间全部崩碎了,耳畔轰鸣不止。
她看见自己久别的父母在医院雪白的墙上向她招手,下面有一行熟悉的字迹。
&ldo;通道已经准备完毕,是否启程?&rdo;
&ldo;是&rdo;字好像是血写就的,鲜红得灼眼。
它落在舌尖,有那么一时片刻,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江晓媛用最后的理智狠狠地咬住舌头,血腥味在嘴里喷薄而出。
她刚要上前一步,脚下忽然一软,踉跄着跌了下去,膝盖没有碰到地之前就被祁连一把拽了起来。
祁连终于发现她的目光落点不对劲,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问:&ldo;你看见什么了?看见什么了?&rdo;
江晓媛牙关紧紧地闭在一起,难舍难分地吐不出一个字。
人是永远都追不上光y的吗?无论跑得再怎么拼命也是吗?
祁连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起来:&ldo;看着我!&rdo;
旁边一个护士皱皱眉,走过来提醒:&ldo;医院不要喧哗。&rdo;
祁连看了她一眼,护士吓得脚步一缩,可是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ldo;对不起&rdo;,就揽着江晓媛往旁边的座椅走去。
护士出声的一瞬间,江晓媛已经冷静下来,她默不作声地顺着祁连坐在长椅上,手机在兜里疯狂震动,江晓媛没有碰它,祁连看了她一眼之后,缓缓地把她的手机从外衣里抽了出来。
然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腰往后一靠,伸出手,在空中逡巡良久,最后落到了江晓媛披散在后背的头发上。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晓媛却忽然开了口:&ldo;我知道,你不用说。&rdo;
祁连:&ldo;你知道我想说什么?&rdo;
江晓媛:&ldo;身边的人总会走的,比我年长的注定走在我前面,哪怕是比我年轻的……也可能随时离开,或是厌倦我了,或是出了意外,可能无论经过怎么样的过程,一始一终,人都只有自己而已‐‐这病毒永远nuè不到点子上,我看它也是活该被卡在时空夹fèng里。&rdo;
她这话音刚落下,祁连手里的手机屏幕&ldo;啪嗒&rdo;一下黑下去了,等他再解锁屏幕,只看见了一个gān净的信箱,里面什么都没有,仿佛方才种种都是幻觉。
说完,她站了起来,无论如何,她要去亲眼看一看奶奶。
一个人,不管自以为多么不同凡响,多么超凡脱俗,也总是有人不认同这种评价,他的生命中也总会充斥着生离与死别,总是有人讨厌他,总是有人厌倦他,总是有人尖锐地否定他的一切价值。
可是再尖锐的事,如果这就是现实,除了坦然接受,还能怎么样呢?
祁连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ldo;我也不行吗?&rdo;
江晓媛没吭声。
祁连:&ldo;你已经不会再为病毒有一点动摇,为什么我还一直不肯消失在你的生活里呢?其实你心里明白的是吧,公主殿下?可是你永远不会表现出一点,是因为我还没有跪在你脚边,把忠心捧起来给你看吗?&rdo;
江晓媛突然泣不成声。
祁连又叹了口气,他执起她的手,看着她清瘦但不怎么筋骨分明的手背,轻轻地、虔诚地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一触即放,然后站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江晓媛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不知多久,才有些含糊地说:&ldo;我要去看奶奶。&rdo;
祁连从她兜里摸出纸巾,默默地递给她,让她借着自己的遮挡把脸擦gān净:&ldo;好,走。&rdo;
他们刚刚走了两步,突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她:&ldo;晓媛。&rdo;
江晓媛猝然回头,眼角泪痕未gān。
她看见红脸蛋的孙二伯站在身后不远处。
孙二伯:&ldo;噫!我刚才就说看见个人像你,你婶偏说不是,我说追下来看看,这鬼地方又这么难找……&rdo;
过路的护士愤怒地警告:&ldo;不要喧哗!&rdo;
孙二伯用敲锣打鼓一样的嗓门说:&ldo;我没喧哗!&rdo;
江晓媛脑子里卡住的弦终于轻轻拨动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弄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