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大师仍是以茶代酒,他举起茶盏,呵呵一笑道:“老衲方才和祝庄主一席长谈,深佩祝庄主学识渊博,对医药一道,尤为精湛,老衲自愧勿如。这三月个来咱们无法探求的三元会毒汁的解药,有祝庄主参加研究,老衲相信必能在祝庄主手中完成,这是为武林解除一场浩劫的壮举,老衲谨以茶水代酒,敬祝庄主一杯。”说完一饮而尽,站在一旁的吟风、弄月,自然是戚承昌派来的眼线,她们听了乐山大师的话,不觉互望了一眼。
凌君毅慌忙举杯道:“大师掌理少林寺药王殿,对药理乃是当代权威,如此谬赞,在下实在傀不敢当,在下理当先敬大师才是。”说着也举杯一饮而尽。
乐山大师微微叹息一声道:“老衲一生虽是研究药石之学,但老实说,对用毒一道,却是门外汉,这叫做学有专精,因此,对毒药、迷药这一门学问,就不如唐老庄主、温老庄主二位远甚。”唐天纵、温一峰同声说道:“大师太谦了。”乐山大师正容道:“老衲说的是实情,咱们撇开戚庄主专程把咱们请来,待如上宾,殷切期望咱们寻求出毒汁解药不谈,其实三元会阴谋以毒汁消灭武林异己,不借造成弥天大劫,咱们都是武林中人,没有戚庄主发起,咱们也断难坐视的。”唐天纵、温一峰不知乐山大师这番话的用意何在,两人互望了一眼,口头上还是连连点头称是,表示同意。
乐山大师接着又道:“最难得的是咱们四人能够共聚一堂,朝夕相见,有互相切磋的机会。如果咱们四人还研求不出毒汁的解药来,那么武林这场毒劫,也就无法幸免了”老和尚双手合十,一脸都是悲天悯人之色,接着又缓缓说道:“老衲方才说过,老衲对用毒一道,是门外汉,因此这解救武林剧毒劫的重任,就落在三位庄主身上了。老衲学识有限,只有从旁相助,聊尽一己之力了。也因此老衲建议祝庄主,该和唐老庄主、温老庄主多多交换意见,惮毒汁解药,得能早日完成,这一点,咱们并不是向戚庄主交差,而是挽救天下武林,向天下武林交差,老衲相信三位定能精诚合作。”凌君毅听得暗暗点头,心想:“老和尚借题发挥,说了一片大道理,敢情为了瞒骗戚承昌派在“撷古斋”的两个眼线吟风、弄月,便利自己和唐天纵、温一峰打交道。”当下不觉站起身来,连连拱手道:“大师说得极是,在下正要向唐老哥、温老哥多多请益。”唐天纵、温一峰都是多年老江湖,自然听得出乐山大师的话中之意,似是要自己两人和祝文华通力合作,但心头却又止不住暗暗纳罕:“祝文华也是被绝尘山庄“请”来的,他能有多大作为呢?”心中想归想,两人还是举手还礼道:“祝兄多多指教。”凌君毅连说“不敢。”唐天纵,温一峰都是海量,大家心头有了默契,席间就谈得十分投机,杯到酒干,开怀畅饮,直到酒醉饭饱,吟风、弄月撤去残席,又替四人沏上了香茗,大家在小厅中坐了一会,才各自回到自己研究毒汁的房间中去。
午后未牌时光,凌君毅稍事休息,就去走访唐天纵,两人谈话的方式,也和乐山大师相同,藉着研讨三元会毒汁的话题,各以“传音入密”交谈。所不同的是凌君毅出示了唐老夫人所赠的短剑,然后简扼他说明了自己的来历,和乔装潜龙祝文华,混入绝尘山庄之事,最后取出“辟毒珠”替唐天纵解了体内散功奇毒。
第二天上午,他又以同样方法,走访温一峰,也解了温一峰的散功奇毒。第一步,他总算顺利成功,同时也瞒过了吟风、弄月。但吟风、弄月每天都得把他们的一举一动报告庄主,这却引起了戚承昌的怀疑。他觉得潜龙祝文华一方雄主,被自己“请”来之后,纵然待以上宾之礼,但终究是失去了自由,心中不无愤慨,决不可能对毒汁解药,如此热心。于是他要“撷古斋”的吟风、弄月,和药室中的杏花,宾馆中的迎春,务必对祝文华特别注意。同时也命他义子田中璧,负责加强园中戒备,随时监视四位元“贵宾”的动静。
凌君毅到撷古斋“上班”已经第三天了。三天来,他除了和乐山大师。唐天纵、温一峰互相交换心得,走访过三人房间,作过长谈外,末作其他活动。为了表示他正在积极研究解药,每天都要到药室中或多或少从药橱中取些药物,亲自又碾又研,十分忙碌。
三天工夫,他那间小房间中的案头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有药末,也有浸泡的药水,一进他的房间,就可以闻到浓重的药味。戚承昌当然不会相信他真的在研求解药,他认为他的积极配药,不外乎想解除他们所中的“散功奇毒”这一点,他可以完全放心,因为药室中根本没有配制“散功奇毒”解药的一味主药,尤其进了“绝尘山庄”的人,也不怕你插翅飞去。
这是第三天的下午,午餐之后,凌君毅独自跨进了属于他的那间斗室,他心头开始感到沉重,因为经过三夭来和乐山大师。唐天纵、温一峰的交谈,觉得自己虽然解去了三人体内的散功之毒,但无法解决的问题,依然很多,譬如:戚承昌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把他们“请”来?当然,他口中说的三元会要用毒汁毒害武林,自是不可尽信;但这毒汁来源如何?他为什么急于要寻求毒汁的解药?乐山大师认为戚承昌只是奉命主持绝尘山庄,监视自己等人研求解药的人,他幕后定然另有主脑人物。这人是谁?他的目的何在?自己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山麓下是座大庄院,何以“绝尘山庄”会三面环水,水外环山?照这情形来说,自己四人纵然功力全复,也插翅飞不出去。
当然最严重的还是“毒汁“,据唐天纵、温一峰这两位用毒、用迷香的大行家表示,这种毒性奇烈的毒汁,实在无法配得出解药来。可能这帮人虽然拥有如此厉害的毒汁,目前因找不出解药,心存顾忌,不敢妄动,但这总是一件十分危险之事,设若他们真如戚承昌所说,对江湖黑白两逍采取行动,这一场毒劫,委实是不可收拾。凌君毅坐在案前低头沉思,心中愈想愈觉得问题错综复杂!突然,他想到这许多问题的症结,全在“毒汁”之上,也全由“毒汁”所引起,如果能够找到解药,一切问题,也许都能迎刃而解!他想到解药,也登时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辟毒珠”
“辟毒殊”善解天下奇毒,自然也可解“毒汁”之毒,一念及此,立时由怀中取出“辟毒殊”小心翼翼在往在小瓷碟中的一“毒汁”上轻微地沾了一下!这轻轻一沾不打紧,瓷碟中忽然响起“嗤”的一声,好像烧红的烙铁放人水中一般,小半碟毒汁上,登时冒起了嫋嫋黄烟!凌君毅不禁吃了一惊,急忙朝“辟毒珠”上看去,差幸珠子丝毫无损!就在此时,但见房门启处,俏使女弄月一手提着一把铜壶,走来替凌君毅沏茶。凌君毅眼快,连忙把“辟毒珠”藏入袖中。
弄月一眼看到小瓷碟上还在冒着黄烟,一双俏眼膘着凌君毅,嫣然笑道:“祝庄主怎不休息一会,又在试验了?”凌君毅抬起头来,含笑道:“老夫闲着无事,就拿几种药物,试试它的毒性。”弄月道:“祝庄主真是热心”随着话声,俏生生走近案前,正待替凌君毅沏茶,突然间,她口中娇“啊”一声,放下铜壶,惊喜地叫了起来道:“祝庄主,你成功了,快瞧!这碟毒汁,已经变成了清水。”谁说不是?小瓷碟中冒起的黄烟消失之后,小半碟比墨还黑的“毒汁”已变成了清水!凌君毅方才因弄月突然闯了进来,只顾迅快收珠入袖,不但没有细看,而且还一口承认自己正在拿几种药物试验毒性。此刻给弄月一嚷,心中登时暗暗叫了声:“糟糕。”这下给她瞧到了,岂不是给自己添了极大的麻烦?但却又不能不作出惊喜之状,当下目注瓷碟,佯作哈哈大笑。
弄月一脸俱是喜色,朝凌君毅福了福,说道:“恭喜祝庄主,小婢早就知道祝庄主会研究出解药来的。”凌君毅笑声一停,突然双目忙乱地环顾案上十几个大小药瓶,急得直搔头皮,说道:“糟了,老夫方才胡乱配合,各种药物都试了少许,也不知究是哪几种药物,能解毒汁之毒?”弄月嫣然道:“祝庄主已经成功地化去了毒汁,只要再试几次,自然就可以试出来的,这是天大喜讯,可惜咱们庄主不在”凌君毅心中一动,乘机问道:“戚庄主去了哪里?”弄月道:“小婢也不清楚,庄主是昨晚走的,大概要明晚才能回来。”说着,替凌君毅沏好了茶,一面说道:“庄主不在,咱们庄上由公子负责,祝庄主化解了毒汁,小婢立刻要向公子报喜讯去。”提起铜壶,转身欲走。
凌君毅道:“姑娘慢点走。”弄月停步道:“祝庄主右什么吩咐?”凌君毅道:“姑娘说的公子,那是戚庄主的令郎了?”弄月道:“田公子是咱们庄主的义子。”凌君毅道:“不知田公子叫甚么名字?”弄月道:“田公子上中下璧。”凌君毅心中暗想:“那蓝衣公子原来叫田中璧。”一面捻须沉吟道:“老夫之意,方才化去毒汁只不过是偶然之事,还不能确定已找到解药,如果说这是成功,那也只是成功的初步,还得继续多做几次试验,才能知道,因此老夫觉得此时还不宣告知公子”弄月娇巧一笑,道:“小婢既然知道了,若是不去报告公子,小婢有几个脑袋?”凌君毅道:“老夫实在只是无意碰巧,离成功还有一段时间。”弄月道:“但祝庄主化去毒汁,总是事实。”说完,转身匆匆而去。凌君毅看着她的背影,暗暗攒了一下眉,忖道:“自己已经把小半碟“毒汁”化去,就算藉口只是偶然发现,只怕也无法拖延得很久。”只见房门启处,吟风闪身而入,笑吟吟地躬了躬身道:“小婢听弄月说,祝庄主在试验之中,把一碟毒汁化成了清水,小婢是特来向祝庄主贺喜的。”凌君毅手拂垂胸黑髯,呵呵笑道:“多谢姑娘,老夫只是无意中碰巧。”吟风道:“那也是祝庄主的成就,小婢听说,这种毒汁天下无药可解,如今终于给祝庄主找出解药来了。”凌君毅道:“那还言之过早。”正说着之间,乐山大师、唐天纵、温一峰也闻汛走了进来,吟风立即退出房去。
乐山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听说祝庄主解除了毒汁之毒,真是可喜可贺。”话声一落,立即以“传音入密”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唐天纵为了好让凌君毅和乐山大师交谈,故意洪声笑道:“祝兄果然高明,兄弟钻研了三个月,依然摸不到一点头绪,祝兄三天工夫,就把毒汁化解了。”凌君毅口中说着:“哪里,哪里?”一面却把才才用“辟毒珠”相试,被弄月撞见之事,以“传音入密”向乐山大师说了。
温一峰接着笑道:“看来祝兄定可在短时间内配制出解药来了。”乐山大师长盾微皱,沉吟了一下,说道:““辟毒殊”能解毒汁之毒,实是一件可喜之事,因为有了“辟毒珠”“毒汁”就不足为俱。但这下传了开去,戚承昌定然会逼你配制解药,敷衍一时固无问题,如若时间稍长,难保他不起怀疑。”凌君毅道:“那也只好应付一阵子再说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能够找出他们的阴谋何在?戚承昌后面,究竟有什么人在暗中主使?如能一举把些问题揭穿,自然更好。”刚说到这里,只见吟风走入,躬躬身道:“启禀祝庄主,公子来了。”一阵轻快的步履声,及门而止,接着弄月就迅快地打开了房门。
只见一个发束金冠的蓝衫青年,脸含微笑,趋上一步,作了个长揖,恭敬地道:“小侄田中璧,即见祝伯父。”凌君毅一眼就认出他正是从开封一路暗中护送“珍珠令”的蓝衣人,当下连忙拱手还礼:“田世兄不可多礼。”田中璧生得剑眉朗目,傲气逼人,但此时却是十分谦恭有礼,朝乐山大师、唐天纵、温一峰三人一一行礼,然后又向凌君毅道:“小侄听说祝伯父方才化解了毒汁之毒,这是天大喜讯,也是天下武林之福,适当义父外出末归,小侄特来趋贺,同时想请祝伯父移驾“看剑阁”一叙。”凌君毅心中不由一动,暗忖:“戚承昌外出末归,他邀请自己到“看到阁”去作甚?”但“看剑阁”自己没有去过,他既然见邀,去看看里面情形,岂不正好?心念闪电一动,当即拂髯笑道:“田世兄好说,既蒙见邀,老夫自当奉陪。”田中璧面有喜色,说道:“如此,祝伯父请。”唐天纵目中闪过一丝异色,一面以“传音”向凌君毅说道:“这姓田的目光不正,凌老弟可得多加小心。”凌君毅朝乐山大师等三人拱拱手道:“兄弟少陪了。”他在说话之时,暗暗向唐天纵点了点头。
田中璧跟着向三人告辞,一面恭敬地道:“小侄替祝伯父带路。”说完,抢先走在前面。
“看剑阁”是在整座花园西南首,四周环水,中间是三间水阁,朱栏回绕,石桥九曲,它和“撷古斋”正好一东一西,遥遥相对。凌君毅由田中璧陪同,行过九曲桥,三间画阁矗立在水中央,四面都垂着湘妃竹的帘子,看去特别清静。人行桥上,但觉水清如镜,轻风徐来,有如置身水晶宫中!田中璧领着凌君毅刚到阁前,便见一名青衣使女掀帘而出,朝田中璧躬身一礼,说道:“仙子已在阁中等候,请公子陪同祝庄主人内相见。”说着,侧身掀起了湘帘。田中璧回身抬手道:“祝伯父请。”凌君毅心内暗暗忖道:“不知她口中的仙子,又是什么人?”一面捻须笑道:“老夫初来,田世兄不用客气,还是你先请吧。”于是田中壁侧着身子与凌君毅同时进入水阁。这是一间布置得相当清雅的小客室,椅几都是用湘妃竹做的,上首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头挽宫譬,一身玄色衣裙的美艳少*妇。看到田中璧陪着凌君毅走入,眼波流动,笑盈盈的站了起来。凌君毅一眼认出美艳少*妇正是玄衣罗刹,这一点,他并不感到惊异,因为他早已知道玄衣罗刹是“珍珠令”一帮的人。
田中璧慌忙朝上躬身道:“楚姨,祝伯父来了。”一面朝凌君毅说道:“这是楚姨娘,是义父的内亲,义父外出,绝尘山庄大小事情,都由楚姨娘作主。方才听说祝伯父化解毒汁之事,想见见祝伯父,特命小侄前去相请。”原来如此。
玄衣罗刹在田中璧说话之时,一双水灵灵的俏眼,只是盯着凌君毅打量,这时立即介面笑道:“贱妾久闻龙眠山庄祝庄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不虚”话声溶落,忽然娇嗔一声,向田中璧埋怨地道:“田太少,祝庄主是咱们的贵客,瞧你尽顾说话,也不请人家上坐。”田中璧应了声“是”连忙抬手道:“祝伯父请上坐。”凌君毅这时才有说话机会,他向玄衣罗刹抱抱拳道:“原来是楚姑娘,老朽幸会了。”随着话声,缓缓走到上首,和玄衣罗刹分宾主落了座。田中璧因没有玄衣罗刹的吩咐,只有站在边上,状极恭敬。一名青衣使女送上香茗。
玄衣罗刹美目流盼,举起茶盏,娇声说道:“祝庄主请用茶。”凌君毅本来有很多话要问玄衣罗刹,但因为田中璧在场,自然不能露出一点异状。玄衣罗刹目光凝注在凌君毅的脸上,缓缓说道:“祝庄主能在短短两天时间之内,就化解了剧毒无比,天下无药可解的三元会毒汁,实在是一件令人既兴奋,又惊讶之事。”凌君毅心中突然一动,说道:“楚姑娘怎知三元会毒汁,天下无药可解?”玄衣罗刹被他问得不觉一怔,但立即转颜笑道:“至少在祝庄主化解这毒汁之前,还没有人能解此奇毒。”凌君毅察言辨色,自然看得出玄衣罗刹这句话,似是回答得十分勉强,心中顿觉怀疑,暗道:“莫非毒汁之毒,真是天下无药可解?”一面乾咳一声,说道:“在下原也并无多大把握,只是无意中碰到了奇迹,直到此时,在下仍然无法确定究竟哪几种药物互相配合之后,能把毒汁化为清水?因此在下本意,在没有完全确定之前原不想惊动大家的。”玄衣罗刹美目流盼,娇笑道:“怎么?祝庄主还想秘而不宣?”凌君毅皱皱眉目,尴尬地笑逍:“楚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今日只是偶尔碰巧,虽然化解了毒汁,也只能说是初步有了眉目,还须继续研究,把几种药物,分别多做几次试验,始可寻出结果来。”玄衣罗刹举手轻轻贴贴云鬓,忽然脸容一正,问道:“不知祝庄主还需要多少时间,始能配出解药来?”凌君毅迟疑了一下,苦笑道:“这就难说了,在下虽然寻求出几种能够化解毒汁的药物,但是否就能制成解药,还是无法逆料的。”玄衣罗刹道:“祝庄主此话怎说?”凌君毅捻须笑逍:“这话听来也许无法让人相信,但事实上说不定就会如此”玄衣罗刹道:“祝庄主高论,也许太深奥了,贱妾听不明白。”凌君毅脸色庄重,徐徐说道:“这道理其实很简单,譬如说,在下化解毒汁的几种药物,虽能克制毒汁,但其本身也是奇毒无比的,试问如何制成解药?固然解毒药物,多半是以毒制毒,可以设法减轻它们的毒性,但减轻之后,对化解毒汁是否仍能有效?却又成了极大疑问。”玄衣罗刹听得不住点头,说道:“此话倒是不错。”凌君毅微微一笑,心想:“要不是师傅平日也和我讲解了一些道理,今天岂不是给你难倒了?”接着说道:“因此,在下觉得纵然化解了毒汁,还谈不上发现了解药,这中间实在还有着无法估计的距离,在下也毫无把握可言。”玄衣罗刹道:“但我希望祝庄主能够尽快找出解药来。”凌君毅道:“这个在下自当尽力而为。”谈话到此,应该结束了。
但玄衣罗刹似乎甚为健谈,她眼波一溜,风姿嫣然地朝凌君毅浅浅一笑,问道:“贱妾听说祝庄主有一位千金,有沉鱼落雁之容,江湖上把她称做龙眠一凤,不知她叫什么名字,今年有多大了?”糟糕,她忽然问起祝庄主的女儿来了。
凌君毅暗暗皱了皱眉头,好在他知道方如苹有个表姐,年纪相差无几,方如苹今年十八,她表姐最多大上一两岁,那么不外乎十九、二十。方如苹虽然经常提起她表姐,只是从没说过她表姐的名字。但这也不要紧,只要玄衣罗刹不知底蕴,自己随着替她编造个名字也就行了。他心思敏捷,心念闪电般一转,立即呵呵笑道:小女今年十九,乳名如兰。”表妹叫如苹,表姐叫如兰,倒也顺理成章。
玄衣罗刹微微一笑道:“祝庄主,我这里有个人,不知你老识是不识?”说到这里,回头叫道:“玉蕊。”一名青衣使女应声走出,躬身道:“仙子有何吩咐?”玄衣罗刹道:“你去叫何东昇进来一下。”青衣使女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凌君毅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那何东昇是什么人?她又为什么要去叫何东昇进来?莫非他和祝庄主极熟?”那使女出去没有多久,就听她在帘外说道:“启察仙子,何东昇来了。”玄衣罗刹道:“叫他进来,”帘外有人答应一声,湘帘掀处,走进个一身灰色劲装的浓眉麻脸汉子,入阁中,立即站定身躯,恭敬地朝上施礼道:“属下何东昇,叩见仙子。”“嗯。”玄衣罗刹俏目一挑,笑吟吟地道:“祝庄主还认识他吗?”凌君毅心中暗道:“这何东昇看来只是绝尘山庄一名普通武土,也许他去过龙眠山庄,见过祝庄主一面广心念动处,立即一手拂须,说道:“这位何壮土,在下好像哪里见过,一时倒想不起来了。”这话虽然含糊,但大体上可以应付得过去。
玄衣罗刹似笑非笑地斜眼他一眼,才道:“何东昇,还不快见过祝庄主。”何东昇应了声“是”转身向凌君毅抱拳躬身道:“小的何东昇,见过庄主。”凌君毅欠身答礼道:“壮士不必多礼。”玄衣罗刹“格”的一声脆笑,说道:“如此说来,祝庄主并不责怪他叛离贵庄,转而投靠敝庄的罪了。”凌君毅心神猛然一震,何东昇竟然会是龙眠山庄的人,自己联手下人都认不得,岂不露出马脚?但他心思敏捷,在这一瞬之间,他灵机一动,目光之中,故意冷芒一闪,微露怒容,旋即敛去,一手拂着垂胸黑须,淡然一笑道“连在下都成了贵庄之人,何况是祝某手下之人?”这话隐隐流露出愤慨之意,也正表现了潜龙祝文华为人深沉之处。
玄衣罗刹望着他嫣然一笑道:“何东昇不容于贵庄,才投奔到这里来的,祝庄主不见怪就好。”一面回头向何东昇问道:“你在龙眠山庄有几年了?”何东昇道:“三年。”凌君毅心中暗“哦”一声,忖道:“听他口气,大概是总管殷天禄引进去的党羽了。”玄衣罗刹又道:“祝庄主有一位千金,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你知道吗?”何东昇道:“小姐闺名雅琴,今年芳龄十九。”玄衣罗刹点点头,纤手一挥道:“好,你可以下去了。”何东昇答应一声,躬身而退。百衣罗刹似笑非笑地看了凌君毅一眼,半似调侃地道:“祝庄主怎么连自己千金的名字,竟然都说错了?”凌君毅脸色微变,怫然道:“楚姑娘此话,不觉过份吗?”玄衣罗刹眨动俏目,笑道:“说句祝庄主不见怪的话,我总觉得祝庄主脸上,好像易了容”忽然住口不言,双目只是盯着凌君毅脸上直瞧。
凌君毅心头暗震,嘿然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须易容?”玄衣罗刹娇笑道:“是啊,我也这么想,但事情摆在眼前,又不容贱要不有所怀疑。”凌君毅冷笑道:“楚姑娘这是说,你们请错人?”玄衣罗刹含蓄地笑了笑道:“也许如此,只是我想你不会是有意代替祝庄主来的吧?”“有意代替祝庄主来的。”这句话听得凌君毅心弦震动,左手暗暗蓄势,脸色一沉,嘿然道:“楚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玄衣罗刹娇声一笑,玉手轻摇,说道:“祝庄主且莫动怒,贱妾只是想把心中疑塞,弄个清楚,并无半点恶意。”她不待凌君毅开口,接着又笑了笑道:“不管你祝庄主是真是假,仍然是绝尘山庄的贵宾。”凌君毅仍作不解地望了玄衣罗刹一眼,道:“楚姑娘此话怎说?”玄衣罗刹忽然格格娇笑起来,说道:“真人面前,也无所说假了,昨晚我师姐在龙门坳擒下一个人,和你祝庄主相比,似乎要真一些。”“似乎要真一些。”这话说得含蓄,但已说明她擒住了真的潜龙祝文华!凌君毅本来还疑信参半,认为她故意拿话相试,但这回她不但说出时间(昨晚),也说出了地点(龙门拗),似乎不像有假。
不错!潜龙祝文华说过要来接应自己,如以时间来说,昨晚是第二天,他一路跟踪下来,也差不多,那么祝文华真的落到他们手中了?自己虽然不知道潜龙祝文华的武功如何,但以金鼎金开泰、岭南温一峰等人,都在一路上相继失踪而言,可能全已落人“珍珠令”这帮人的手中,潜龙祝文华为她所擒,自亦可信。只是这些落在他们手中的人,不知被他们囚禁在哪里,莫非也在绝尘山庄之中?他突然想到母亲失踪已有一段时日,她老人家既不在贵宾区,那自然是与这些人囚禁在一起了,这座花园之内,可能另有囚人的地室。
玄衣罗刹见他半晌没有作声,娇柔地道:“你可是不相信么?”凌君毅突然心中一动,手持黑须,微晒道:“老夫确是不信天底下居然会有两个潜龙祝文华。”玄衣罗刹娇笑道:“真的自然只有一个,嗯,你祝庄主如果有兴趣,我倒可以带你去瞧瞧。”凌君毅道:“很好,老夫正有此意。”玄衣罗刹站起身,笑道:“这该叫双龙会吧?两个潜龙祝文华会面,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话。”凌君毅跟着站起,问道:“他人在哪里?”玄衣罗刹含笑道:“祝庄主请随我来。”说完,转身向里间走去,她似是毫无提防之心,转身走去,整个背后耍穴,就全都暴露在凌君毅眼前,而且双方距离,不过数尺。凌君毅只要一伸手,即可一举制住她。但她从容举步,毫不在意,她似是估定凌君毅不敢对她下手。凌君毅确也投鼠忌器,是以只是随着而行,小客室后面,又是一个小间。
玄衣罗刹当先掀帘而入,回首笑道:“祝庄主请进。”凌君毅左手当胸,捻着黑须,实则暗暗蓄势,跟着跨了进去,田中璧跟在凌君毅的后面也进来了。凌君毅目光一瞥,只见东首壁下,一张紫擅雕花木榻上,仰躺着一个人。这人面貌白皙,却生成的两道浓眉,黑须及胸,一望而知,果然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不,果然是潜龙祝文华!凌君毅不知他是真是假?不觉冷冷一哼道:“果然装得极像。”玄衣罗刹斜睬了他一眼,娇声道:“你不相信他是真的?”凌君毅道:“楚姑娘方才自己说的,真的只有一个,你怎不叫起来,让老夫问问他。”玄衣罗刹朝他笑了笑道:“弄醒他自然可以,否则也难教你祝庄主口服心服,是么?”说到这里,接着道:“这位祝庄主只不过是睡穴受制,劳你的手,解开他穴道,你自己问他吧。”凌君毅沉哼一声,怕她使诈,左手暗暗提聚功力,缓步走近榻前,右手迅快地一掌拍开了祝文华的睡穴。那祝文华双目乍睁,缓缓从榻上坐起,神情显得甚是萎顿,但双目之中,却射出愤怒之色,望了两人一眼。当他看到玄衣罗刹身边还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时,不觉微微一怔,沉喝道:“贱婢,你们要老夫怎样?”这一开口,凌君毅已听出他确是潜龙祝文华无误了,心头不觉暗暗吃惊。
玄衣罗刹格格一笑道:“祝庄主何用生这大的气?事情是这样的,咱们请来这位祝庄主,他不相信你是龙眠山庄庄主,奴家才特地陪他来见你的,我想你们一定认识,用不着奴家介绍吧?”祝文华目中流露出惊异之色,望了凌君毅一眼,说道:“谁是龙眠山庄庄主?老夫不知道。”玄衣罗刹娇笑道:“祝庄主何用装作?你老被奴家请来,早已替你洗去了易容药物。如今两位祝庄主,闹了双包案,谁真谁假,两位心里自然明白。”祝文华怒声道:“老夫一点也不明白。”一面向凌君毅喝道:“你是什么人?”凌君毅暗暗皱了下眉,心想:“糟糕,当时没防到会有这种结果,自己和祝文华没有约定暗号,这时要如何说才好?”心中闪电一动,突然哈哈大笑道:“二位串演得倒是真像,老夫是谁?你们在参汤中暗下迷药,又点了老夫身前五处大穴,你们心头自然清楚,何用再问老夫?”他急中生智,这话暗中点出祝文华躲在密室里,自然看到殷天禄点自己穴道之事,假如眼前这祝文华是对方的人假冒,故意试探自己的,这话听了也不会注意,果然,祝文华目光一动,忽然以“传音”说道:“你真是凌老弟?”这下证实了,眼前的祝文华果然不假!
凌君毅藉着一手拂须,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正是凌君毅,祝庄主怎会被他们擒来的?”祝文华“传音”道:“老夫误中妖妇暗算”两人目注对方,假作打量之状,但他们刚说到这里,玄衣罗刹格格娇笑道:“两位谈好了么?”她纤纤玉手朝祝丈华轻轻一抬,说道:“我想这位祝庄主还是休息一会吧,我们不打扰了。”凌君毅心中暗道:“玉莹姐姐果然厉害,自己和祝文华以“传音入密”交谈,都被她看出来了。”心念转动间,瞥见祝文华忽然打了个呵欠,困倦地仰身朝塌上躺卧了下去。凌君毅这一惊非同小可,暗道:“莫非是她使了什么手法?”玄衣罗刹朝他嫣然一笑,抬抬手道:“祝庄主请到外面坐吧。”凌君毅方才看她向祝文华抬了抬手,祝文华就躺卧下去,此时见她又朝自己抬手,不得不装装样子,赶忙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两步,冷笑道:“看不出楚姑娘还是用迷药的好手。”玄衣罗刹“格”的娇笑出声,眼波流动,盯着凌君毅,缓缓说道:“祝庄主尽管放心,我已说过,不管你是真是假,仍然是绝尘山庄的贵宾,我不会对你使用迷药的,咱们还是到外面谈吧,请。”凌君毅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依言退出。三人回到小客室,仍然分宾主落座。凌君毅冷然道:“仙子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玄衣罗刹笑吟吟地道:“你方才已和那位祝庄主见过面了,而且据我所知,你们也交谈过了,如今不用再提谁真谁假,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凌君毅道:“什么事?”玄衣罗刹道:“就是关于毒汁解药的事。”她又提到“毒汁”解药上来。
凌君毅道:“在下说过”玄衣罗刹不待他说下去,摇手道:“我知道,你既然能化解“毒汁”自然也会找出解药来的,也只有你配成解药,你们一真一假两位庄主,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绝尘山庄。”凌君毅道:“你这是要胁老夫?”玄衣罗刹娇笑道:“要胁太难听了,我这是交换条件。”凌君毅皱浓眉,为难地造:“下在并无把握。”玄衣罗刹忽然口气一变,冷声道:“你必须完成,我给你半个月限期。”凌君毅道:“这个只怕不成,半个月太少了,在下”玄衣罗刹道:“半个月,我已经说得太多了,依我的心意原想说五天的。”凌君毅心中暗想:“有半月时间,我大概也可以查出你们囚人的地方了。”一面还是摇着头道:“半个月,实在”玄衣罗刹已经站起身来,说道:“不用说了,但愿你能在半月之内,找出解药来,否则”凌君毅跟着站起,抗声道:“否则又如何?”玄衣罗刹翠眉微蹩,说道:“半月交不出解药,只怕大家都不方便。”玄衣罗刹目光瞥过站在边上的田中璧,说道:“我再和祝庄主谈谈,你有事就出去好了。”这就是要田中璧避开去。
田中璧应了声“是”躬身迢:“小侄告退。”迅快地转身退出了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