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云猎打开自己的系统面板,检查了一下,点点头,“已经攒够十连抽了。我在想,要不要试试看会抽出什么东西来。”
姜君好把景照拨拉到旁边,饶有兴致地凑上来:“那不是挺好的吗?快抽,我也想看。”
但云猎的手停在半空,并没有点击下去。她从来没露出过这么迟疑的表情。直到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她才慢慢地说道:“但是,如果我抽中了‘离开游戏’的机会……如果这个机会是即时生效的……那咱们就得分开了。”
她倒不是骄傲到认为别人离开自己就答不出来题目,而是不愿意做那个抛下朋友的逃兵。副本难度越来越高,这是毋庸置疑的,就连这次能够通关,也是建立在景照所承担的巨大痛苦之上;她不能不为同伴们接下来的处境所担忧。
她能够用理性克制冲动、规划分数、寻找路线。
可是真到做选择的这一刻,她才发现,人终究会在某些时刻,踏入某种比理性更为热烈的冲动里。
姜君好果然对此嗤之以鼻:“瞧不起谁呀?我已经改掉有卡就抽的习惯了好吗?用不着再攒多久,我也能凑够十连,到时候说不定就可以出去找你了。”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来,欢欢喜喜抓住云猎:“你还是我那一堆ssr的干妈呢。一家人,别见外,走之前让我蹭蹭手气啊。”
“……那也等到她抽完再说。你现在把手气蹭走,万一让她错过大奖怎么办?”
“你懂什么,她运气多得用不完,打完四个二带两王还能剩一手串子呢。”姜君好不服气地瞪着对面。但没什么用,江楼月还是一脸平静,自然得好像论证了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似的,将云猎的胳膊从她魔爪中拯救了出来。
云猎苦笑:“真难得,你竟然还会跟着胡闹。”
“没有胡闹。”江楼月看她,“我也认为,你尽早离开会更好。”
云猎抿了抿嘴。皮肤上传来丝丝灼热,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真实,以至于她开始觉得有些痛了。
可她又感到某种荒诞到难以形容的虚幻。不光是因为从认识江楼月以来就没听她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也是因为明明每个字云猎都能听明白,但理智却失控地冲击着她的喉咙,带来一阵酸楚。
“马上就要一周了,游戏还没有任何从外部关停的迹象。也许这些全息舱正在召回厂房的路上,即将以维修的名义被销毁掉;也许营救者们已经开始行动,但还缺乏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但不管是怎么回事,云猎,我们需要让世界知道这件事。”
“——我们需要你。”
姜君好看起来恨不得替她把扭蛋机倒扣过来,陈湛认真地点了点头,方寻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景照站在旁边,远远地看着她,视线流连,语调懒散。
他说:“走吧,至少可以换身衣服。你瞧……很抱歉,我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这次的道歉听起来比上一次要真心实意多了。
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再添一点小小的例外,似乎也就无伤大雅。所以云猎笑起来,破天荒地翻了一个白眼——她很高兴能将眼泪趁机转回去。
那些酸麻苦涩的感觉随液体倒流进身体里,最终落定。
“不管手续有多么麻烦,我都会拿出最快的速度,我保证。”云猎把所有卡牌都放进江楼月手里,并在看到她眼神时打断了那些还未出口的话,飞快地说道,“别拒绝。如果我能离开的话,留下它也没用了;如果离开不了,你再还给我就是。你们商量着分一分——哦,对了,别把【能指】和【所指】给没学过语言学的人——剩下的时间里,各自平安。我很快就来找你们。”
江楼月不说话了,指尖轻轻地划过她掌心,合拢在卡牌上。
姜君好神采飞扬:“会很好找的。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下一个房间等你。”
“好。”
云猎趁着自己的理智还没来得及再次改道,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商城】。
“我们在太阳下面碰头。”
*
太阳已经落了,夕阳淡淡的。云猎将自动开启的舱盖推得更高了一些,光线从空隙里涌入。这并没有让房间看起来更加明亮,但是却将景象完整地送进她眼睛里,也让新鲜空气充满了她的肺部。
“呼——咳、咳咳……”
云猎花了一点力气才想起该怎么呼吸。喉咙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她边贪婪地吸着氧气,边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感觉声带在发颤。
她猜自己肯定很久都没喝过水了。
久到姥姥肯定会拿保温杯过来,念叨着“早让你多喝点水,上火了吧”之类的话,然后监督她把整瓶凉白开都喝光。
窗帘半拉半敞,防盗门关着,只有黄昏还在回荡。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哪儿都没有姥姥的身影。她出去了吗?是忙着出摊,还是在为自己的事情而奔波?云猎困惑地环顾着周围,支起身子,忽然感觉脚踝传来一阵刺痛,又朝软垫上栽了回去。
她抱腿一看,发现血迹斑斑,不知扎了多少口子。虽然身上伤痕累累,可是并没有血堆积起来时那种粘稠的感觉,舱体上也没沾什么污渍,这让云猎松了口气——不然拆洗可是个大工程。
她把自己干燥的刘海拨开,最后朝那些发黑的血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