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没有太多的把握,主要是这些东西全都是我的臆断和猜测,毕竟老杨半仙和这个小杨半仙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我也不清楚。兴许,老杨半仙和小杨半仙的关系根本没有想象的密切,那就不能肯定小杨半仙知道长命锁的消息了……
再说了,这个叫杨显的斯文呆瓜,看起来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小,我的家里人给我求来长命锁的时候,他肯定也不记事呢!那又怎么会知道长命锁的事情呢,就算知道,八成也记不住,唯一让我肯定的是他知道我的眼睛有特殊能力,或者说我的眼睛对他有用,难道……
我彻底的乱了,线索虽然很多,但是一点头绪都理不出来,真的剪不断理还乱。栓子失去长命锁死了,在慧颖旅店里挖出来了具戴长命锁的女尸,现在长葛大爷也带着长命锁的秘密走了,到底我还能不能解开长命锁背后的秘密?
算了,与其干着急在这里胡思又乱想,还不如等周围没人,再好好地去找斯文呆瓜问个明白,如果他知道长命锁的事情,那最好,就算不知道,我也好死了这条心!
斯文呆瓜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个业余的道士,但是从他在火车上那天跟女贼说鬼丈夫的事情,再到今天办出殡事情的安排上来看。他这个高级知识分子的道士,比全职道士更要专业一点,起码不是只会说不会做的江湖骗子。现在,要做的事情那就是长葛大爷的白事。
早上六点多,各路帮忙的,花钱来干活的,还有村里的各个街坊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大家简单吃了个早饭,稍微沾点亲带点故的,也都披上麻戴上孝了。时辰到,出发!
大家伙全都穿戴整齐,按照斯文呆瓜提前安排布置好的工作,各司其职地动了起来。我爹打头阵,在前面和另外一个壮大汉扛棺材,我娘则负责打幡顺带哭哭丧,而我则代替了孝子贤孙,抱住了长葛大爷的遗像,最后就是蛋子他双手端住了灵牌走在我前面。
斯文呆瓜则又蹦又跳的,俨然一个跳大神的神汉,要不是我见识过他的本领,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这是个封建迷信的玩意。一路上拿着桃木剑胡乱比划,时而撒撒纸钱,时而摇摇铜铃,一路上净是送葬经:“天圆圆地方方,八卦阴阳两仪张;开人三魂与七魄,送魂归位西南方。金木水火土,东南西北中,人走太平路,鬼过奈何桥。纸钱撒,灵符将,有请八仙送福禄。”
“这斯文呆瓜还真有意思,连天庭八位上仙都能请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各显什么神通。”我心说完,斯文呆瓜就开始了,“一请上仙铁拐李体健、二请上仙汉钟离心开、三请上仙张果老长寿、四请上仙吕洞宾男俊、五请上仙何仙姑女淑、六请上仙蓝采和心巧、七请上仙韩湘子广智、八请上仙曹国舅富裕……”
他这一套词,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只不过乡音太浓太重,使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一路下来真的很顺,就连我们过坟堆都没有见到一个鬼祟,难不成都认识斯文呆瓜,主动避让了。他们真不给面子,一个也不出来,不知道对屋里还有一个八字轻的我吗?
很快,我们就到了斯文呆瓜事先给看好的风水宝地了,大家也都配合得十分默契,还像模像样,不仅每个流程都关照得很到位,还没有出现一点纰漏,到了地方后,大家全都动了一口气,刚才在路上谁都是捏了一把汗的。
其实之前长葛大爷的墓地是选好的,就在我们村后的一个小山坡上,离集中埋葬的坟地不是很远。原本是想着把他埋葬到他父亲的坟地旁边的,但是斯文呆瓜看了就说这地不好,是阴地,不会兴旺子孙,才从新看了块地埋葬。同时,还告诉了我们一个时间,让我们在这个时间把长葛大爷父亲的坟也迁到他指定的地方,重新埋葬。
我是闹不懂这个风水的讲究,只觉得这爷俩葬在一起更好,起码在下面有个作伴说话的。到这,我又回想起来了,在县医院里的那一幕了,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哭的想法了,因为,看淡了看开了,情绪也发泄完了。
再回想一下,长葛大爷去世前的那一晚,他爹的灵魂在他的病床边上耐心地等着自己儿子离世,再带他离开……我又开始了胡乱猜测,在这纷乱的世界里,到处都是灵魂的区域,人能活得很自然吗?还是说,大家早就适应了与鬼共生?
下葬的坑穴已经挖好,七八个壮汉拉着小臂粗的尼龙绳缓缓将棺材放下撤出后,就往里面填土,不大一会功夫墓穴就填好了。下葬是殡葬的最后一步,这就代表所有的仪式都完成了,时间刚刚好是中午。
按照老家的规矩风俗,这时候操办亡者丧事的亲友们就要将来的宾客和帮忙的人员,再次聚拢到一起,安排一顿午饭,一是表示感谢帮忙和吊唁,二是去去身上的晦气。中国人有个忌讳,总觉得触碰死人的事物很晦气,所以,也就有了去晦饭的说法。
不过话说回来,去晦气的这顿饭反而是最值得吃的一顿饭,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顿饭够丰盛,不能说比喜宴更有排场,也得八道菜十个碟。如果是在人多的地方,置办丧后的这顿饭,那就得吃流水席了,乡里乡亲的还有打下手的轮流上,吃了一拨人再换下一拨人,轮流上阵也就是流水席,说到底还是地方不够,桌子不够,盘碗筷都不够。
像我们这落后的小村落,人丁兴旺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别看就我们几个人操办长葛大爷的丧事,那是够数的,根本用不着帮衬就能支棱起来。本以为,我爹安排好了做饭的人,接下来我们要一起当下手干服务员呢。哪知道,一向少花钱多出力的爹,却一改往日节衣缩食的习惯,在隔壁村的一家饭馆安排了这顿,不多不少也有十桌,我们倒是省心又省力了,就是这钱嘛!画得有点肝疼。
反正人到齐了,主菜也到位了,那么接下来就可以敞开吃喝了,一连那么多天吃不好睡不好,今天可算是熬到头了,该美美地吃上一顿了。鉴于我们这一带对道教的信奉,外带今天斯文呆瓜的出彩的表演,在敬酒上备受关照,不仅是我家里人轮番轰炸,就连附近乡村和外来帮忙的人也来跟他碰杯,还聊着以后要帮忙什么的事情……
这年头了,殡葬行业也这么卷嘛,不就是个业余的道士吗?至于这么抢吗?斯文呆瓜可真会装逼,道士送葬明明那么多生意可以接,偏偏还说道士行业快要饿死了,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要不,就是他这个半仙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各种业务排队处理……
看他不断地推杯又换盏,我真怕他受不住这一杯又一杯,真要是在这么喝下去,他不得喝躺了?我一直关注着他,我还有长命锁的事情要问他呢。担心是多余的,这孙子喝酒就跟喝水似的,小酒盅一口一个,一连碰了十八个,村里的几个街坊都被他给喝好了,我爹跟他硬碰了三个以后,也转身找地方吐去了。
就连喝酒的时候,跟别人比出一个‘一’手势,张口就说自己能一直喝酒的村支书也被他给干沉了,靠着墙角一坐,一边呼着酒气,一边说着醉生梦死的话。唯独这个有文化有道法又有酒量的斯文呆瓜,不上头还脸不红,保守地说,他一个人得干了一公斤白酒。就这样,他还说:“这么点酒,才到我极限的一半儿……”
你丫的,装逼可没有这么装的,你要是吹牛当心得上税啊!见周围没人再找他喝了,反而提着半瓶酒,走到了我跟前,给我满上一杯,找我对饮了起来。我连忙推说:“我的酒量出奇的差,劝你也少喝一点吧,你这么喝当心喝死。”
哪知道,斯文呆瓜满脸不屑揶揄了我一句“废物”,就给又满了一盅,一饮灌之。哎呦喂呀,这是何等恐怖的酒量。
再看周围醉倒了一大片,个个不省人事,想到时机已经成熟,该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吃了口菜就开口说道:“杨半仙,那个有个问题得向你请教,请你务必实话实说啊!”都这个时候,斯文呆瓜还在跟我装,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更别提回话了,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盅酒,继续不紧不慢地品味着,还大声说:“啊,好酒。”这摆明了视我为空气。
上辈子到底跟你有多么大的仇恨啊,你对别人的态度都挺友善,唯独对我,要么是损贬一番,要么就是不予理睬,怎么就是跟我过不去呢?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钱,多少债?不过,现在我是低三下四的人,有求于人家,就得放下尊严,识趣地给自己倒了一盅酒,赔上笑脸腆着面子,笑嘻嘻地谄媚道:“白嫖道长,嘿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权当我张若虚是一个屁,放了了事啊!这薄酒一杯,我先干了,权当给您赔罪啊,您看。”
一饮而尽过后,我的头就像吃了一块芥末,直冲头脑,想着斯文呆瓜能给点好脸色看。可是,人家的面子那叫一个大啊,有台阶了也不下,依旧对我不理不睬。他的耳朵好像能接收到各种声音信号源,单单屏蔽了我这一支,仍是自顾自地饮酒,又来了一句:“好酒哇!”
我真服气了,但我不能放弃,谁让我已经不要脸了,只求打开他的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