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国已经在全国各地推广施行火葬好几十年了,但是,在我们这块山高皇帝远的落后乡村,却没有受到火葬的影响,哪怕县城里已经有了火葬殡仪馆,但依旧不影响我们村里的人对逝去之人土葬。毕竟,我们村这里人很少,山地和洼地又很多,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板结化的荒土,再加上穷山恶水出刁民,民政部门不太敢管我们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我家人还有长葛大爷的几个亲戚一合计,还是决定把他土葬。
要说殡葬习俗,那么落后的村落可比繁华的城市复杂繁琐得多了。张小娴去世那次,他的遗体就被拉回了镇子里的一个纪念堂,在那里陈尸了三天三夜,供亲朋好友瞻仰死者。随后,就直接拉到我们县的殡仪馆里火化了。也幸亏,张小娴他们全家早就搬离老家了,要是在村子里这么个搞法,非得被同村里的人戳着脊梁骨骂。
因为,长葛大爷是在县城的医院病故的,如果他死在了老家,那么在去世前就该给他置办寿衣,布置灵堂了。这些,我不懂,只能听村里面老一辈的人安排,要是在城市,也就是通知下殡仪馆来发个丧,置办一些丧葬用品什么的,没有其他。
要说农村的白事,那可有讲究了,在人将死或刚死的时候,赶紧给他穿好寿衣。接着,就要把门还有窗子全都打开,老家人的说法是要让亡者不甘的丧气还有晦气全都放走。死者的几个近亲,则要打着哭丧棒,蹲在门口在外边呼唤死者的名字,后面得加带上“回来吧,你快回来……”这就是,我们村丧事最重要的一环“叫魂”。
人死在家里,还是死在外边,那治丧的方式也不相同。如果死在了家里,那就在房子的大厅里陈尸七天七夜就可以安排出殡了;但要是死在了家外边,那就叫客死异乡,需要在屋子外边,也就是大院子里面安排灵堂也是等个七天七夜,才能出殡。
在给死者守灵的这段时间里,要供桌上点一根粗粗的白色蜡烛,这可不是一般的蜡烛,耐烧得很呢!只要不灭,烧上个七天七夜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人家说这是长明灯,死者的头七到来前是不能灭的,要是灭了,亡者的灵魂就回不了家,要不就是到了阴界受欺负。在这七天,还要不间断地给死者置办一些纸质的东西,烧给他,烧很多东西,有衣服,有别墅,有汽车,还有纸人全都是给亡者在下面用的。
丧葬纸制品最重要的就是金童玉女,中国的殡葬金童玉女意义非凡,它们要做的就是接引亡者之魂,金童前引路玉女送西方,就是这意思。还有一种说法,金童叫听话,玉女叫答应,为的就是给死后的人,在阴间来上一对伺候他生活的男女仆从。
殡葬的学问可大了去了,直白地说,殡葬就是对死者遗体进行处理的文明形式。
在一百多万年之前,我们的祖先就劳动、生息、繁衍在祖国辽阔富饶的土地上,经过漫长的岁月,人们生活活动的扩大,原始人群逐渐被一种固定的生活集体所代替,出现了氏族公社的社会组织。在公社内部没有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现象,没有贫富不均,每个成员地位是平等的。反映在丧葬问题上极为简单,如一个成员去世后,后人不忍见死者遗体腐坏,用柴草盖上,埋在野外,既不挖坟墓,也没有礼仪。而随着社会进步人们采用了土葬。
中国原始社会时期,逐渐产生了宗教迷信灵魂不死的观念,过去没有亲人死后埋葬的习惯。自产生了灵魂不死的观念以后,就有了埋葬亲人的习俗。唐杜氏《通典》说太古时代凶礼中规定“;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棺椁”。在半坡遗址墓碑中,埋葬的死人多是头朝西,表示灵魂寄托西方的意思。这种宗教信仰,对祖先的崇拜观念,在我国母系氏族就产生了。到了奴隶社会时期,厚葬之风和迷信活动更加盛行,奴隶主阶级为利用宗教迷信维持其统治,大力提倡对凶礼的习俗,甚至把奴隶也作为祭品杀掉,作为殉葬品埋掉。商周时期制定了"贵贱有仪,上下有等"的葬制,天子、诸侯、大夫、士及一般奴隶主死了,在殓、殡祭上从时间、仪式棺椁到殉葬品都有等级区分,而奴隶则只“举而委之”或当殉葬品活活埋掉,如古侯家庄西北冈发现的大墓,墓室面积三百多平方米,深达12米,墓室中埋有执戈的奴隶和狗。棺室雕花饰纹,摆满了珍贵服饰器物。椁项排放着商王的兵器和仪仗执器奴隶、男女侍从奴隶,还有儿童和供玩的狗猴等动物。象这样的大墓一般要杀生殉、杀祭三四百人,这种奢华、浪费、残酷的杀葬陪葬实在令人发指。
殡葬的习俗随着时代的发展跟进,到了现在,也与古代有了极大的不同。首先,封建王朝的陪葬习俗就劫数了;其次,守孝丁忧百日甚至数年的传统也没有了。这些都是时代的跟进和进步,要说殡葬还有什么漏洞和不足,那只有说这一行的暴利了。不过,好在偏僻落后的乡村,没有这种情况,尤其是我们村这里,还是因为一个字——穷。
从死者咽气开始到入殓结束的期间,严禁家族的子女晚辈嚎哭,到烧倒头纸的时候,才能放开了大哭,同时,在大门前朝着下葬的方向,焚烧纸马纸车,也就意味着送亡者上路迁居到坟地内了。然后,按照男左女右的原则,分别在院门前挂上魂幡,表示该家有人出殡。
待到出殡的前一夜,亡者才能封棺,再有死者的至亲敲死棺材钉。出殡之时,需要由孝子贤孙按照照片、灵牌、哭丧棒的顺序依次排列,全程都有超度的道士诵经陪着,至于为什么道士要来横插一杠,那是因为,我们村周边的几个村的老一辈人全都信奉道教。
等到出殡完成后的第三日,第七日,第十四日,第二十一日,第二十八日,第三十五日,第四十二日,第四十九日,也就是死者亡故后的七个七日,后才算头七祭拜日完。以后再要祭拜,只需要按照周年祭拜即可。
这一套很麻烦吧,但即是这样的也是简化了很多程序后的殡葬习俗。不过,再精简也简化不了主要程序,比如头七烧纸、哭丧、迎来送往、烧纸送行、喊魂这些都是主要程序,不能精简。在我看来,请那些道士过来诵念一些听不懂的经文,压根没用,道法既自然,人既然有魂魄,那就是这样的,道士最多能跟他们对个话。
好在,长葛大爷早就为自己的死亡提前做好了准备,要不然死得这么突然,根本来不及订制棺材,就算订好了,那七天时间肯定也来不及做出来,不就耽误了出殡入殓了嘛!
我和家里人还有长葛大爷家的几个亲戚,一起忙前忙后着,总算是弄完了,等着人们来拜一拜亡者。可怜啊,我们村太穷了,年轻点的人都走了,剩下的寥寥无几的人过来吊唁,主要是长葛大爷自己的儿女都没由来,更显得冷清了,我敢说,要不是我们操办,他家的院子真的是门可罗雀,要多么冷清,也就有多么的冷清。
原本想办一场简易的葬礼,但在出殡的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从长葛大爷去世,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只要守过了今夜,明早就能出殡了。一连被折腾了六天,家里人都累了,是人都经不住这么熬啊。现在回想长葛大爷临走前的状态,还有之前一直被病魔折磨的身体,他能在不遭罪又安安静静地离开,倒也是件好事,是喜丧。不过,长葛大爷的脾气很怪,喜静不喜动,所以,家里也就没有往外边发太多白帖,虽然,发多了也是多余的,但是吧,过场和形式,该走也还是要走的。
主要还是他的亲张若虚女不在,我们也就只通知了村里的一些亲戚和有关联的村户,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们村子太偏远了,来的人也就是上个礼,最多守一晚上的夜然后就离开了,谁来一趟也不容易。现在是第六天,除了我们几个比较近的朋友和家人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按照本地的丧尸习俗,明天一早就要给亡者出殡的,我见之前的那几天爹娘还有村里几个帮忙的人忙完里面又忙外边,连个整觉都没有睡过,就很心疼他们。尤其是,我爹还有我娘,他们两个走路都不稳,有时候要一连叫他们好几声才有反应。就主动承担起来了守夜的工作,还是自己一个人给长葛大爷守夜。
一开始,爹娘都不同意,尤其是娘很担心我,说现在我没有长命锁傍身了,八字还那么轻,眼睛又能看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放心我一个人守夜。但我还是坚持要一个人守夜,并且郑重承诺绝对不会出事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人了,应该能挑事了。
我娘一直是个没注意,好商量的人,偏偏在这件事情上,死活不同意,非说守夜是非多,我又爱做梦什么的。我只能保证说,自己晚上眼睛睁大不睡不就行了,可娘就是不同意,还说,我这个人爱瞌睡,那次熬夜都是熬到一半就睡了。最后,还是爹给出了个主意,前半夜由他和娘来守,后半夜则由我来守夜,这样,我娘才勉强同意,嘱咐我赶紧睡觉,睡足了觉再起来接班,就是这样倒腾着还不是很累,要是一个劲的硬耗,根本耗不起。
很快就到了后半夜,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闹铃一响,我就起来了,去换了爹和娘,看他们两个,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马上就要合上了。我知道他们俩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实在是受不了,就叫醒他们催他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跟他们一起守夜的还有我儿时的一个玩伴,跟我同岁,叫蛋子,长葛大爷除了喜欢我就喜欢他了。偏偏蛋子是个倔驴脾气,说自己平时没怎么过来看望长葛大爷,也没有好好孝顺他,今个无论如何也要把大爷的最后一班岗给站好,打死也不歇息。我知道他这个人认死理,性子倔强,再说了我也想有个人能陪我聊聊天说说话,才不至于让这个夜晚那么无聊难熬,所以,就由着他跟我一起守夜了。
蛋子搬过来了两把藤椅,我们一人坐一把给长葛大爷守灵,围着一个炭火炉,一边煮水喝茶,一边聊天,喝茶不过是为了提神醒脑,不会扛不住睡着。可是,同样嗜睡的蛋子,跟我聊着聊着,就坐着打起了呼噜,我一看表刚过三点,我知道他睡着了很难再被叫醒,死猪式的睡眠说的就是他。
只是蛋子的脾气很怪,要是发现自己在守灵的时候睡着了,肯定会头悬梁锥刺股的方式方法来对抗自己的睡意,不要问什么他对自己这么狠,因为,我对他太了解啦!可是他就这样敞着怀在户外睡觉,又怕他着凉,算了回屋里,找一件大衣给他盖上吧。
等我刚把衣服从里屋拿出来给他盖上的一瞬,灵堂内临时挂出来的白炽灯泡,竟然啐了,一下就黑暗了好多,要不是长葛大爷灵前的长明灯还在亮着,那可真就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好好的灯怎么会突然灭了呢?大晚上的,让我怎么换灯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