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一把拽住他衣袖,又是一身汗:“你疯了,金虏最恨汉人,他诈你开城门,等你一出去,说完什么条件——都不用说,他只要看到城内没有伏兵,你就是死!”
泽尔站在一旁道:“我替你去,我是羌人,他不会杀我,你想谈什么可以告诉我。”
他取下头上兜鍪,露出满头辫发,给自己辩解:“我不是帮你,是在帮她。”
邬瑾看程廷:“在这里等我。”
他又伸手一拍泽尔的肩膀:“我替她谢你。”
说罢,他解下身上甲胄,迈步下城楼,没有任何犹豫,吩咐士兵打开城门。
这扇城门一旦打开,就预示着血腥与屠杀。
在众人惊愕、不安、不解的目光里,城门轰然洞开,野风从地而起,冲云破雾,飞砂扬砾,呼啸有声。
城门正中间站着手无寸铁的文人。
邬瑾身后,士兵手持火把,火光蔓延到他身上,悄无声息驱散他身上夜色。
在金虏捕杀猎物一般的兴奋目光里,他一脚迈出城门,踩在曾经鲜血淋漓的地面,一根短小的白骨在他脚边,像是指骨。
白骨没有声音,但人心会将一切具象,士兵躯体在此处支离破碎,又被焚烧掩埋,最后被野狗挖出来,拖的满地都是。
这种具象,足以令人战栗。
他一步步走出去,神色自若,一直走到金虏阵前。
金虏各个魁梧,背黧脸黑,筋肉虬结,目光凶狠,十分勇锐,那名大将更是异于常人的高和壮,若有所思,上下打量邬瑾。
他在莫家军手里三次死里逃生,对莫聆风身边几个得力干将都很了解,却从没见过邬瑾。
邬瑾穿短衫,但一看就不是武夫,是个捉笔成刀的文人,短衫服帖利落,越发显得身形如修竹,头上没有兜鍪,露出一丝不苟的发髻。
走到大将五步之外,他微微一笑:“我是莫将军入幕之宾,姓邬名瑾。”
“陀满烈。”大将报上家门,抬脚向邬瑾走了两步,打量邬瑾身后空荡荡的高平寨,“我没有见过你。”
他在莫聆风手下死里逃生三次,莫聆风身边几个亲信他都熟悉,从未见过邬瑾。
邬瑾没有后退,坦然看着他逼近,语气温和:“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陀满烈再次上前,手按在腰间刀鞘上,目光凶恶,蠢蠢欲动:“莫将军会后悔今天用你守城。”
话音刚落,弯刀出鞘,一线银光在众人眼前闪过,城楼上传来一声惊呼,又颤抖着安静下来。
谁也没料到邬瑾有那样的速度和胆魄,他似乎是早有预料,电光火石之间,竟伸出两只手,两手抓住向他砍来的刀刃。
他几乎不会功夫,全凭蛮力,鲜血骤然从指缝滴落,刀锋嵌入手掌,他痛的变颜失色,可是一声痛都没喊,冷静道:“宽州是莫家根本,你攻占宽州,莫将军便舍弃大业,前来夺回宽州,以你们如今实力,只会被碾碎。”
陀满烈将刀一点点往下压,咬牙切齿:“那又如何,你们的朝廷不会放过她,等她一死,我们立刻就可以反攻!谈条件?莫家杀我朝皇子,此仇不共戴天!”
他冷笑道:“你们的朝廷一无是处,没有莫家军,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你认为莫将军会束手就擒?”邬瑾抓着刀,往前走一步,将陀满烈顶的后退一步,“不会,莫将军会打开高平寨,率兵踏平你们的草原,摧毁你们的穹庐,奴役你们的百姓,将你们蚕食鲸吞,占据中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