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粮饷、兵刃,放任堡寨自生自灭,怎会有还我清白的心胸?」
她扬起声音:「难怪易马场大捷,烈士殒身不恤,将士功盖天下而不赏,原来是震主者身危!」
廖威冷汗直流,战战兢兢。
他垂首,以余光环顾四周,心中忽有所感——士兵之间目光愤然传递,像是水中涟漪,一圈圈荡开。
国朝对宽州置之不理的积怨,浴血杀敌而不赏的失望,都被遗诏激起,迅速化作惊涛骇浪,怒不可遏地拍向皇帝敕令。
这一切不会是莫聆风的心血来潮之举。
莫聆风一定早知会有敕令来此,不甘引颈受戮,一言一行,都是精心算计。
他在有限的时间中想的更深一些——也许莫聆风不臣之心已久,易马场大捷、私造火药,不过是算计中的一环,如此环环相扣,才有今日敕诏一事。
遵诏者死,不遵诏者——反。
想到这里,他才是真正的毛骨悚然,在莫聆风面前汗毛卓竖,脸色青白,燃着炭火香烛的中帐变作深渊巨口,尖牙利齿就悬在他头顶,涎水滴落在他头上,又变成冷汗落下。
若不是莫聆风要演这一场戏,也许他连宣读诏书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话味同嚼蜡:「将军战功,天下闻名,陛下不会惹天下人非议。」
莫聆风似笑非笑:「天下人所非议的是先帝,与当今陛下何干
,当真是父慈子孝,家风鼎盛。」
廖威厚着脸皮装聋作哑,同时疲惫不堪。
他一躬到底,干巴巴道:「陛下心思,下官不敢胡乱猜测,只是陛下请将军随下官一同进京。」
莫聆风道:「即刻便走?」
殷南伸手摸向腰间挎刀,小窦见状,果断往前一步,摆出一副杀人不眨眼的嘴脸。
廖威在剑拔弩张中猛地往后退,撞到亲随身上,种韬「嗤」的一笑,把白眼翻到了天灵盖。
「不是即刻,将军可先安置军中事务,一切妥当再走。」
「这样更好,」莫聆风扭头对殷南道:「收拾桌子,款待敕使。」
殷南应声,松开刀柄,走上前来,蹲下身去,两手伸入桌案下方托住,提气起身,连桌子带诏书、香炉一并运开。
廖威看她如此威武,恨不能拔腿就走,拱手道:「请将军见谅,下官头痛身楚,恐是伤了风寒,食难下咽,想先回城去医治。」
他掏出帕子擤鼻涕,在莫聆风点头后,落花流水逃出堡寨,投奔邬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