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其后的对话便轻松家常了,赵彬带洛棠进了别苑,同她介绍了各个管事的,最后告诉她,江南的顾家也自顾不暇,他只好先将她安置在此。洛棠自然不会反对,反倒有了种,这可能就是自己真正落脚地一般的轻松。赵彬替她倒了杯茶,目光纯粹地凝着她:“近来京中局势也不甚好,我大哥……嗯上次那事你也知道,朝中人心浮动,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也别担心,就留在这处,我的人会护着你,等到安全了,就带你去江南,好吗?”洛棠手中捧着温茶,连连点头,也才想起,忘了问他的伤如何了。真是不妙,若要扮演一个贴心的姐姐,怎么能不关心弟弟的伤呢?可都过了半年,想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赵彬看她面露纠葛,心中了然,随即露出抹赧然地起了个头:“早就该带你去的,都怪我不小心,若非受伤这半年连下床都艰难,我也不至于今日才能将你救出来。”“没有没有。”洛棠赶忙摆手,直言她一丁点儿都不急,也是后来去了侯府,见了旧人,才大致确认自己身世的。赵彬闻言眼眸微动,点点头没说什么。洛棠又难掩关切地问他究竟伤到哪儿了,如今好完全了没。几番推拉,赵彬终于小心翼翼红着脸,将衣襟拉开,把离心口只有几寸的伤露给了洛棠看。按说于理不合,可洛棠本就不是个在意男女大防的人,加上她自恃与赵彬是姐弟,便只作关心家人的态势。赵彬皮肤白皙,身材却已趋于一个成年男子般劲瘦结实,伤疤的颜色已经淡了不少,可形状依旧狰狞,足以见得当时形势有多危险。这叫原本只想做做样子的洛棠,当真吓了一跳。“他是你哥哥啊……”洛棠难以置信,“怎么就能如此痛下杀手?”赵彬心中一哂,想着,哥哥如何,为了最尊贵的那个位置,他们简直像狗一样地追寻撕咬,他若是处在赵晟的那个位置,哪怕挡住他的是洛棠,他也得下手。可对着洛棠,他自然不会说,他只会将现在妨碍他们的所有人都泼一遍脏水。他微微卷翘的睫毛颤动,欲言又止道:“也许,不是兄长呢……”洛棠不解其意,可赵彬却似不想再提。想想也是,换她被这么吓一遭,她也不想再回忆,洛棠便没有再接话。赵彬顿了顿,便也不好再继续把脏水往谢凤池身上泼。两人逐渐亲近,高高兴兴聊了许久,洛棠才知,今日这场对她的救助,竟然还有崔绍。她顿了顿,笑容不变,眼神却有些闪躲,赵彬仿若不知两人间发生了何事,只继续同她聊着,一直到傍晚,赵彬才不得不准备回宫。临行前,赵彬又再三同洛棠交代,这别苑是他的私宅,里头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如果洛棠有什么需要,便同下人们提,不需顾忌。洛棠自然十分开心,点头道好。霍光也再度出现同她告别,他眸光亮亮地看着洛棠,看她站在院门处,柔软的双臂搭在头顶,翘着青葱般的玉指,遮挡落日余晖。杏色与绛色的衣衫被晚风吹起,勾勒出那一身凹凸有致,风流绰约。赵彬冷冷瞥了眼霍光,在对方回头时又恢复了天真单纯的模样,与他一同上马车回城。路上,霍光还喋喋不休地说,没想到今日这般顺利,恭喜殿下与洛娘子姐弟相认。赵彬听着“姐弟”二字,眸中闪过一瞬晦涩,却未接话,而是故作担忧地岔开话题:“崔大人说今日自有他拖住侯爷,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霍光果然被吸引过注意,讶异道:“殿下竟还不知吗?”他见赵彬果真一脸无知的模样,凑过去低声道:“我听崔大人说,昨夜,宫中进了,那个。”他比了个大拇指划过脖子。赵彬一愣:“何时的事?”“清晨咱们出来时,估计太医还在抢治,所以圣上秘而未发。”赵彬微微思忖,脸色大变:“皇兄?”霍光点点头。赵彬顿时脸色惨白:“怎会这样,难道,这事与侯爷有关?不,不行,我们赶紧回去……”皇宫内,圣上正拖着腐朽的身子赶往大皇子的殿内,恰好撞上要给他呈报消息的小太监。小太监哆哆嗦嗦被撞倒在地,圣上身边的大太监还没骂人,便听那小太监哭叫着:“陛下,大殿下,薨了!”圣上一阵目眩,若非还有人扶着,也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他怎么都没想到,将犯了错的长子禁在宫中反思,竟叫他身死,白发人送黑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