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看着天,心想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不甘的火苗在自问之中燃起,突然就点遍所有筋脉血液,让他浑身沸腾而起。谢连州鼻尖微微沁出汗来,天山神功在他体内疯狂运转,?好像终于找到正确流转的方式一样,让他浑身发热,几乎忘记四周冰雪寒寒。谢狂衣看着他苍白面容逐渐发红,终于笑了一下。怎么能忘记呢?吸取百家之长,融会贯通,最终造出的无名功,是属于谢连州自己的功法,真正体现了他的“道”。可现在,他不是谢连州,是谢狂衣呀。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是虚无的,只有手中的刀是唯一依靠,心中烈焰一旦烧起就不会停下,只有将所有东西都燃烧殆尽,才能体会到一瞬间的真实。天山刀法第八式,万物归一。谢连州睁开眼,除却舒望川外,什么都看不到。他的刀上内力奔腾,好像裹着一层熊熊烈焰一样,直奔舒望川而去,速度快到舒望川根本来不及预料,只能凭借下意识的反应勉强避开。不想谢连州在刀势化至极致之时,还能硬生生止住长刃去势,死死咬着舒望川的去向,不死不休地追逐。这是……谢狂衣。舒望川在挡招时小臂受伤,鲜血流出,让他一下狼狈不少。他其实不确定谢连州能不能做到这一步,当他真的为他带来那股熟悉的感觉时,舒望川既觉欣慰,又忍不住苦笑。能掌控住自己刀刃的谢狂衣就是这样难对付,哪怕舒望川预料到他的一招一式,也无法预料在招式走尽之时谢狂衣会不会突然选择发疯,哪怕自损一千也要不停突进。推测他,并不能用推测常人的方式。可这些年来,纵使不知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舒望川也在梦里想过无数回这场决战到底该怎么打。不知谢狂衣什么时候发疯,便给他最好的发疯机会。谢狂衣又是一刀追来,舒望川将将躲开,一边反击一边后退,空门露出不多,却是舒望川出刀以来露出的最大破绽。谢连州迅速思量,想要击中舒望川此次破绽实在有些难度,还有极大可能受伤,但同这一刀击中所能取得的优势来看,值得一试!谢连州凌空跃起,身体吊转,以一种极为奇诡又容易受伤的姿势送出令人防不胜防的一刀,刀光隐藏在天光之中,几乎令人看不见刀势。双刀猛然碰撞的声音响起,两人刀刃上依然有了不少细小缺口,舒望川竟挡住这突兀一击,就连台下江湖人都觉不可思议。谁能挡住那样天地变色的一刀?舒望川偏偏做到了。众人屏息惊叹之际,舒望川却在想,若是谢连州自己的意志,或许方才不会中计,这种不管不顾,见到破绽必要出刀,不管真假都想一并摧毁的,确实是谢狂衣没错。出刀,永不停息地出刀。眼前的血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谢连州已经分不太清楚了。他恍惚之中想起,谢狂衣并不总是那么疯的,他也有清醒过。只不过他们很少在清醒的时候谈话,也许是他察觉到谢连州并不想同他说话,也许是他也觉得有些难以面对谢连州。那么长的岁月里,唯有一次例外。那时宛珑去世了,谢狂衣近十日没有走火入魔,好像彻底恢复正常一样。谢连州每日为他送去食水,维持生活所需,除此以外,一字不言。那日谢狂衣叫住他,两人第一次在谢狂衣清醒的时候说了许多话。谢狂衣从宛珑说起:“你师娘一直很聪明,能想明白自己要什么,怕什么,该怎么做。”“我却不一样了,这些东西,我想了大半生,竟到如今才想明白。”“听师父的话,还是听自己手中刀的话?我无法面对这个抉择,以至于最后走火入魔,伤人无数,无法再回到武林。”“为你师娘好,让她抛下我,还是顺应心中贪恋,将她长长久久地留在我身边?我背负不起选择背后的责任,最后一言不发,放任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走火入魔,好像这样,宛珑的陪伴便是她心底真实的愿望,而非为我所累。”“我将一切失控怪罪到舒望川头上,以为只要杀了他,为那场决战重新划下句号,一切都会恢复原来模样。”“但我现在知道,那是自欺欺人。二十年就这么过去,我半生痴癫,拖累宛珑,荒废自己,一切都因为我没能面对。”“逃避从来都不适合我,走错一次路的时候,便该回头了。”只是他那时从未遇过这样挫败,产生心魔之际,也未问过自己这是否源于内心第一次出现的软弱,只一味记恨舒望川,将他看作自己的治病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