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州走出暗处,在两人惊诧目光之中,道:“我代宋瑛报仇。”他将油纸伞放到—旁,拔出长剑。宋瑛是—名剑客,就算最后他因九华神剑而死,他也不会去憎恨那把剑,谢连州用剑为他报仇。谢连州舞出细细密密的剑网,让人在生死之间游走,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问他们:“九华神剑在哪?”话虽如此,手下长剑却—点留情都无,反复并不关心他们是否有命说出答案。能问到也好,不能也罢,他相信这些东西对宋瑛来说渐渐也是身外之物。谢连州感到自己更上—层楼了。他从前就很强,可在江湖游历多年之后,他又进步了。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两人,—剑斩开关着孟飞琼的牢门,对她道:“你听到了九华剑的下落,找到以后送到广安,他的母亲在那。不用担心这两人的尸体,宋瑛的死因和杀死他的凶手我会昭告天下。”谢连州转身,从墙边捡起油伞,重新迈入暗中拾级而上。寻山而上谢连州回了一趟长莱山,?带了一些东西,在宛珑和谢狂衣的墓前祭拜。宛珑喜欢糕点,谢狂衣喜欢烈酒,?他为他们一样带了一些,在墓前放了三日后,他将糕点一类可能腐坏的食物收掉,?烈酒埋下,省得在墓前引来虫蚁,?惊扰先人。长莱山上终年积雪,谢连州久违地顺应环境,穿上皮毛厚衣,像他离山前那样。只是几年过去,衣袖短上一截,已经不再合身。他凭着记忆在屋中找到针线,?拿出当年宛珑没能用完的料子,?为自己缝补修改起来。谢连州在长莱山上长大,?很少下山,他没见过其他孩子,?对于世俗眼中的正常没有多深了解,虽然宛珑总会告诉他俗世中的众人是如何想如何做的,?但她也会对他说,除了仁义礼智外,?没有那么多必须的事,做他想做的事就好。好比他手中的针线。宛珑那时在灶前一边烤火一边缝补,他凑到宛珑跟前,想在她身边待一会儿,却又因为无所事事坐立不安,?最后提出要帮宛珑做着缝补衣物的事。宛珑虽然有些惊讶,笑一笑也应下,告诉他:“在山下,他们都说这是女子做的事。”年纪尚小的谢连州已经习惯了师娘说话藏一截的习惯,抬头等她下文。果然,宛珑露出有点狡黠的笑:“要我说,只要脑子好使,手也好使,刺绣男子女子都能做,那些说这是女子才做的人,也不知是看不起女子还是看不起男子。”谢连州将那坚硬的针拿在手里,在皮毛上来回比划,开始琢磨。宛珑拍拍他的背,道:“不过你下山以后,被人看到你用针线缝补衣物,可能会有人笑话你哦,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师娘这样聪明,你再想想要不要学。”她总是假设谢连州有朝一日会离开这白雪皑皑的长莱山,回到正常的俗世生活。而她教他善恶对错,却不要求他只做对的事,如果能让他活得更好,只要他知道真正的对错,偶尔明面继承世俗的偏见也不是完全不可,好比此刻。谢连州想了想,问:“师娘,你觉得我该学吗?”他身边没有其他可供学习的人,不知什么样的选择更好时,他就会询问宛珑的想法。宛珑道:“你若是有空,自然可以学一学,也算多了门技艺,至于用不用就是另一回事。虽说旁人的看法不那么重要,但假使你看重这点,也可以不做这些不被他们认可的事,师娘都支持你。”谢连州认真听了,做了决定:“师娘,我要学。”如今再看,师娘的话果然没错,这不就用上了吗?谢连州慢慢缝着手中皮毛,细细查看针脚,最后不得不感叹,哪怕他将手上剑花挽得再好,这些年的疏于练习还是体现在他歪歪扭扭的缝补之上,不如师娘远矣。好在自己穿的东西,本就不需要多精致,谢连州没花太久,便为自己缝好衣裳。谢连州穿上粗制滥造的衣裳,到练功之处走了一遭,看着皑皑白雪回想从前。他的耐受比旁人强,因为他不曾亲眼见过普通孩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纵使疲倦难耐,他也觉得不是不能忍受。可漫漫岁月,他终究感到麻木,和隐隐想要逃开。离开长莱山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了。他想着山下的世界该有多么丰富多彩,又有多么自由,一切都将比长莱山更好。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想念长莱山。谢连州回到谢狂衣墓前,对他道:“我不怪你了。”哪怕他从未对谢狂衣说过什么,可在心里,他是恨过他的,恨他发起狂来将他当作复仇工具,夜以继日地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