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急需金银周转,还是不信任同知此处的太平山庄?谢连州来到第一间摆放金银字画的密室,里边空了大半,除却太平山庄拿走他们与宋瑛交易后应得的一半,九华宫自己也取走不少。但这里并没有被取空。谢连州一路向前,各个密室的情况没有太多区别。那么便不是在防太平山庄,否则没有必要留下这些古董字画和金银珠宝,大可一起运走另藏。“九华宫养出一条新商线要花多少钱?”谢连州冷不丁开口。孟飞琼自然也看出这里金银被取用的痕迹,她不知道宋瑛与太平山庄的交易,只以为大半金银都被人取走,吃惊不已道:“新开的商线确实花费巨大,可这里被取走的东西,足够开六七条往西域或京城去的新商线了。”若是这样来算,果然还有一部分金银去向成谜,是因为这件事吗?谢连州眉头微蹙,还是缺些能将事情联系起来的线索。“前头没有路了。”孟飞琼小声提醒。他带着她走到最后一个密室的尽头。谢连州认真看向四周。他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他发现九华剑不见了。宋瑛失踪,九华剑跟着他一起消失,看起来好像再正常不过,可傅萱易容成宋瑛回来,却不带上他随身携带的九华剑,怎么看都有些问题。傅萱并不算粗心,唯一的问题只能出在那把剑上。谢连州还记得,他曾站在此处,与周象随意猜测着宝库深处另有洞天,还说到……或许那把九华剑才是宝库真正的钥匙。如果,他们是对的呢?谢连州那时对这猜想并无探究之意,因为他认为九华宝库中他们所能看见的部分已是富贵倾城,若有什么东西比这些财宝还要值钱,那对知晓的人来说,未必是福,兴许是祸。如今祸来了。谢连州对孟飞琼道:“离远些。”孟飞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后退了几步。谢连州没说话,只是皱眉看向她,她便明白还不够,又往后走了几步,最后直到退出此间密室,谢连州才收回目光。他要做什么?孟飞琼没有疑惑太久,便看见漫天刀光。这是谢连州离开长莱山以后,第一次用天山刀法。他这一生学过许多招式功法,唯有天山刀法是不一样的,这是谢狂衣用来胜过舒望川的刀,不是他的。但他所学刀法之中,将霸道衍化到极致的,只有这样一门天山刀法。能真正用力量摧毁所有机巧,在破败之中寻到原本只有九华神剑才能打开的密室的,也只是这样一门天山刀法。烈焰在他血脉之中奔腾,欲毁人,必先毁已,这是谢狂衣的刀意。宛珑曾说,她有时分不清他和谢狂衣谁才是武学的主人,谁又是武学的奴仆。江湖人总求武道,一个合格的刀客就该人刀合一。谢狂衣的刀意和他自己几乎融为一体,到了后来,他几乎分不清是谢狂衣影响了他自己的刀意,还是他的刀意反过来害了他自己。谢连州以为自己用不出谢狂衣的刀。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胆怯过,害怕自己使不出那样疯狂的刀,再也不能替已经死去的谢狂衣完成那样一场比试。可现下看来,也许他也有点疯血。如果二十多年前看过谢狂衣出刀的人在此,他们就会发现这银月一样的刀光有多眼熟。极致的霸道危险之中,催生了此生难能二见的美丽。密室承受不起这样无情的摧残,隐隐开始崩裂坍塌。孟飞琼惊讶到极致,反倒失去声音,说不清是为了这刀光,还是为了正在崩塌的密道底部。这密室下边不是垒实的土块,而是真的别有洞天!谢连州翩然落下,闻到了血腥腐臭的味道。他的脚步微顿,后跳下来的孟飞琼却越过他飞快往前跑去。她也闻到了那股味道。她有许多害怕,甚至直到踏进九华宝库密道之前,她仍然犹豫不敢面对。可此时此刻,她拿出了无人能比的勇气。如果……如果事情真的那样坏,请让她成为第一个见到他的人,让迟来的她带他回家。她一边奔跑,一边闻到更多味道,那种生冷的,金属特有的味道。孟飞琼看到无数的刀剑枪戟,无数的甲胄铁蹄。可她根本看不进去,她远远盯着那个被高高吊挂在长枪上的青年,双脚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摔坏了膝骨。宋瑛身上有数十条剑伤和三个洞口,最大的那个是胸前被长枪捅破的伤口,正是那个伤口将他悬挂在了那里,不得安息。出剑的人好像生怕他没死透,补了一剑又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