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正琢磨着,待此仗打完,就将部下最得力的大将配给阿蓝若当夫婿,孰料爱女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让他不由得疑惑。“我没事,父王。”阿蓝若回过神来,只向他笑了一下,继而径自出了帐篷。昆厥王虽然不解,但对自己的女儿总是信任的,倒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有些奇怪,阿蓝若自小性子骄纵,这次回来,却仿佛温驯了许多,说话行事,也不似从前那么刺人了。“公主今年已有二十五岁了吧?”一名臣下问。“不错……”,昆厥王恍然着点头。坐在下首一名魁梧青年望着阿蓝若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怔怔出了神,只听旁人打趣道,“伊将军,你怎么见了公主胆子就小了哈哈哈。”那伊将军垂下头,麦色的脸皮似也微微红了起来。帐篷外是一轮金色的夕阳,数十个俘虏头上罩着黑布,仅露出了眼睛和嘴巴,他们没有睡觉的地方,此刻东倒西歪躺在草地上,手和脚都被铁链拷了起来。几名看守在旁边点起了火,一旦入夜,他们须得轮值两次。到了后天,就是真正进攻的时刻了,裴升的军队已退到了凉州关口,一旦入关,陇西全境将成无人之境,届时可直取王都,在中原建立他们的新领地。现在,不论大兵小卒都是一脸喜气,帐篷里不断传来欢声笑语,被俘虏的大齐皇帝并没有得到优待,头上罩上了黑布,和一群人如牛羊般被看守着。每天他们会得到一块难以下咽的饼子,和所有人共饮的一桶水。那桶水大概比泥水要干净一些,里头夹杂着水草和沙砾,若是去得晚了,只怕就只能啃一嘴泥。“喂喂喂,水来了!”一个小兵拎着桶过来,瞬间数十人冲了过去,他们每天仅这时有机会喝水,即便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也要费力去争去抢。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人没喝到水,面对空空的水桶,落到最后的两个人竟是大打出手。看到他们互殴,几个小兵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在一旁起哄大笑。“快揍他!”“谁赢了有水喝!”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最后滚在地上翻了几圈,那身形高大些的男人看起来颇为用力,可总是打错地方,一拳砸在草地上,只打得泥土飞溅。他捂着自己的手大叫,蓦然低声说了两个字,“后天。”另一人趴在地上喘着气,也不知听见了没有。大约是外面吵得厉害,有人掀开帐子走了出来,那是个颇为魁梧的青年,眉间一道短疤,两只浅褐色的眼睛望着这边,霎时所有人都噤了声。“怎么回事?”他问。那小兵快步上前,将方才有人打斗的事情说了。很快,他步到了场中,望着地上的两人,伸手将其中最高大的那个拽了起来。接着猛地就是一拳,这一拳打得很硬,那人不光脸被打肿了,蒙在脑洞上的黑布直接破了个洞,露出了半张脸,他往肿起的眼皮上吹了口气,倒是没什么动作。那伊将军还要再动手,忽然背后有人喊了他一声。仿佛是说“公主叫你过去。”一群俘虏老老实实不敢出声,场中死一般的寂静,夕阳沉下,露了半张脸的男人枕着自己的手,徐徐吹了口气,他的眼睛肿得厉害,还酸得要命,可就算是牙齿被打落了,现在也不能还手。他眨了眨眼睛,天边忽然一道银光划过,是流星!看见流星,他蓦然坐起身来,脸上的神情透着几分神往,倒有几分少年气。他似乎很高兴,嘴角微微上扬,就在这时,营帐之中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就像流星般映入了他的眼眸里。那女孩子白裙摇曳,眉心一点朱红,眼睛很亮,嘴角微抿,她背着手,就在那儿静静地望着他。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萧无忌缓缓坐直了身,他被打得肿起的那只眼睛里透着惊讶,透着万分不解,却也透着笑意。他或许应该说,“你怎么来了?”或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然而他只是站了起来,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昆厥王和一众部下的身影也随之出现。萧无忌一怔,只听昆厥王笑着道,“圣女可挑好了人?”谢慈抬手指向了一个位置,却没有再看向这处,她只说了三个字。“我要他。”萧无忌被两个士兵押到了营帐中,仅从脸上破掉的那块布上看,他的形象着实算不上好,一撇胡子,还有一只肿起的眼睛,除了身材高大些,并未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旁边昆厥王奇道,“此人究竟有何特别,竟让圣女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