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奴婢知道了。”竹清说,在太后眯眼小憩时,她打量了太后的?神态,总觉得?她很疲惫,眼角的?细纹似乎多了不少,再有脸颊两?边的?肉都收缩了,颧骨开始凸现。
如?此到?了六月,最?小的?福安公主都出嫁了,宫中一时之间没有了喜事,倒风平浪静起来。
唯一热闹的?应该是?贤妃宫里,新进妃嫔有一个贵人一个美人住进了长春宫,贤妃见天儿地把她们喊过去,让她们伺候她,把她们折磨得?苦不堪言,忒累了。
这一点宫中的?人都有眼睛瞧,个个心里都明镜似的?,知道不能招惹贤妃。
六月中旬,是?大皇子的?满月宴,举办得?算是?隆重盛大,竹清一手操办,到?底没有堕了天家?脸面。在宴席上陛下抱了大皇子,看着也是?喜欢他,倒是?让一些不长眼的?人收起了轻视之心。
“尚宫大人,不好了,大皇子发?高热,已经烧了一两?个时辰,求您,您快点随我去落竹轩。”落竹轩里有小宫女着急忙慌地冲入尚宫局。
竹清带上了黎司宝,若大皇子有个三长两?短,就要尚宫局准备丧礼。
第106章第106章
落竹轩里乌泱泱一堆人,除了皇后还有德妃、贤妃,连太后都?来了。
“你们怎麽做事的?照顾大皇子?的奶嬷嬷还有宫女呢?都?给哀家拖出?去狠狠打板子?!”太后瞧着?脸蛋通红的大皇子?,心里一直有股气。若奶嬷嬷还有宫女们尽心尽力,怎麽可能让大皇子?高烧一两个时辰都?不被发现?
“母后,大皇子?定会安然无恙的,只是奶嬷嬷们都?是大皇子?用惯了,这会子?打她们板子?,谁来给大皇子?喂奶?说不得大皇子?不喜欢新奶妈来带,总归是要留下?几个大皇子?熟悉的人。”皇后在一旁提醒,太后方才是气糊涂了,这会儿缓过来,点了点头,询问过后,挑出?了一个犯错没那麽严重的奶嬷嬷,说道?:“除了她,其他人全部拖出?去,再有堵住嘴,别让她们吵到大皇子?。”
太医给大皇子?诊治时,陛下?也?到了,他面容严肃,把太医们吓得手都?在微微颤抖。
“大皇子?如何了?”皇帝问,他坐在床榻边缘,环顾了一周,皱眉问道?:“蓉妃呢?怎麽不在?”蓉妃既然已?经出?了月子?,又是自己的孩子?生病,她怎麽不来?
“启禀陛下?,蓉妃娘娘月子?没坐好,现下?起不了身。”有着?浓郁的奇斯国风情的宫女说。蓉妃心情起起伏伏,波动太大了,以至于下?身一直有恶露排出?,到现在也?没有清理干净。
“既如此,教?她好生养病。”陛下?说,他也?想到了是何原因,但是他想对外扩张,就不能心慈手软。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大皇子?是风寒侵体以致高热不退,伴随惊厥微惧。因着?大皇子?太小,身子?太软,施针很危险,微臣等人只能抓药熬药,以治疗大皇子?。”太医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施针失败,或者有甚麽后遗症,那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大皇子?这麽小,怎麽喝药?”皇帝沉着?脸问,太后回他,“孩子?太小,一般都?是让乳母喝药,化作乳汁喂给孩子?的。”
“那就这样,让乳母喝药。”皇帝吩咐完,又接过浸湿的帕子?,上?边有酒的味道?,能去热。皇帝帮着?大皇子?擦了身子?,又抱着?他在殿内走来走去,安抚着?因为不舒服而微微哭泣的儿子?。
太后瞧着?这一幕很是欣慰,皇帝不像先帝就好。皇后神色勉强,贤妃德妃之流则是满眼艳羡,都?期盼自己的孩子?也?能这般得陛下?的看重。
“竹清,你去正殿瞧瞧蓉妃。”太后私底下?吩咐,她不太关?注蓉妃,没成想她都?病到那个程度了,不能下?床。
东侧殿的纷扰传到了正殿,只不过蓉妃却像是完全听不见,她穿着?一袭白?色单衣,摸着?奇斯国的特产,时不时笑两声?,瘆人得很,整个人恍若地狱女鬼。
“蓉妃娘娘。”竹清唤她,蓉妃抬头,露出?一张瘦得凹陷的脸,两个眼眶凸出?来,倒浑似没有肉一般,只剩下?骨头。
“怎麽?”蓉妃的声?音干涩,身子?摇摇晃晃,好在神志还算清醒。
“您脸色很不好,可是要微臣禀告陛下?与太后娘娘,使?太医院的院判给您看病?”竹清差点吓了一跳,她观着?蓉妃的脸色,只觉得她有些像寿命将至的人。
就是喉咙里的那口气散了,没有精气神。
“不必了。”蓉妃哼起了歌儿,不是京城那种勾人的靡靡之音,而是类似边关?豪气悲壮的大漠谣唱。唱着?唱着?,她忽然起身转了一个圈圈,神态逐渐有了刚进宫那时候的明媚。
竹清就那般站在内室,看着?蓉妃翩翩起舞,她的舞蹈很有力度,衣袖滑下?,露出?她的手臂,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覆盖在上?边,看着?十?分有力量。
“我生来就应该在沙漠上?跳着?旋舞,穿着?金圈,戴着?银冠,而不是困在一个地方,再也?看不见广阔的天空。”跳了足足两刻钟的蓉妃终于停下?来,她看着?竹清,说出?了这番心里话,“我好痛苦,好痛苦。”
大文先后灭了虎沙国与奇斯国,夺得了一个天堑之地与煤炭富饶的沃土,整个大文举国欢庆。而三天前,被押着?进入了舞乐坊的奇斯国国后以及几位王女集体自杀了,她们在舞乐坊呆了十?二日,终究受不了沦为赏物的羞辱,吞首饰自裁了。
蓉妃又哭又笑,“我都?没有见她最后一面,没有。我原本想着?我安静一点,再听话一点,在宫里守好自己的地位,带着?大皇子?去求陛下?,把我额母还有额妹她们放出?来,哪怕只是当个平民也?好。可是她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们都?死了……”
瘦削的身体在颤抖,她最后愤怒悲伤地提高了音量,似乎是想发泄,又似乎是想让谁听见,但是喉头的干涩以及无力的身体最终让那一声声不甘只能化成呜咽,除了竹清、跟随她进宫的宫女还有她自己,再也?没有人能够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