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志嗤笑一声:“把你救活就算好人了?怕我们对付她以后你就死了?”
“不……我只是觉得不像。”卢湘强撑着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叫她变得这样。”
吕雪衣也说:“我也觉得不像,她似乎只是享受着把人救活的乐趣。”一路上不少人对她态度恶劣,她毫不在意。那个男孩对她丢石子她也不在乎。
并非心胸宽广,而更像是……像是人俯视着一群蝼蚁反抗,阿煤当然不会在意。
第589章
时光流逝,转眼便是秋天。
四人在镇中度过了大半年。卢湘不便与三个大男人同住,回到阿煤家中,也是为了看着阿煤。
出乎意料的,阿煤对她毫无排斥,对镇上其他人亦如此。只要有人死去,又有人想要那死者复生,她便会将那人带回来。
不论镇上居民如何忌惮她,是把她当做神女还是妖怪,她总是笑脸相迎,不求回报,即便被打骂也不在意。
凡有所求,必应允。她无法拒绝任何人。而在短短的大半年里,她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三四岁少女。豆蔻年华,偏生整张脸都叫黑斑遮住了,一路往脖颈下蔓延。
因此即便她救活了许多人的性命,也没有人善待她。谁叫她长得丑又怪异,还好脾气呢?不管别人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她救活的。
有一户人家,家中十分贫穷,老祖母生了病,瘫在床上,当儿子的总不能不管,就靠着药店施舍的一些别人不要的药渣子捡回来煮开给她喝。全家人都苦,她自己也不想活了,拖了一年多,她终于去了。结果在要拉去埋的时候小孙女哭着说舍不得,阿煤经过,竟又将草席里裹着的人复生了。
病却没治好,跟生前一样病殃殃的,站也站不起来。
那户人家又气又怕,儿子更是跪在地上求母亲别再拖累家里。老人自个儿也又怕又愧疚,当时就一头磕在墙上,再次咽气了。
结果阿煤又把人救了回来。
男人忍无可忍,冲上老夫妻俩家中堵门叫骂,让他们看好阿煤。要不是有卢湘拦着,那男人不知道要砸坏多少东西。
诸如此类事例还有许多,譬如丈夫偷偷杀了妻子扔进猪圈对外说她跑了,还在怀念呢,妻子就活生生地从猪圈里走了出来同他大打出手。
譬如有人家中实在穷,便把老父背到郊外盖了一半的老人屋里,一天一碗饭,换得墙垒一排砖,砖头砌到顶,便放老人自生自灭,过了一月再来收尸。谁承想一个月后破开墙,里面是饿得烧心的老人,已经饿死过,却又活过来,还不得不继续忍受饥饿的滋味。
卢湘起先还劝一劝,阿煤长大以后,她也不再劝了。
没有用的,她阻止不了,不论那些人哀求或是怒骂,阿煤都不会停止。
“活木经火烧成炭,死木埋地底长成煤。”阿煤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他们是煤,他们死了,煤就不好用了。”
卢湘问:“既然镇上的人也是煤,活着跟死了,不是一样吗?”
阿煤摇头:“不一样。”
到底怎么不一样,她却没明说。
事后几人讨论,吕雪衣猜测,她要的不是活人,而是活人的怨念。
就像她说的,同样是木头,活的木头和死的木头可不一样。可能在她眼中,人不论死活都会变成煤矿的一部分,但她只需要活的那一部分。
什么是只有人活着才有的东西?
答案呼之欲出。
彭明志说:“谁说只有人活着才有怨念?死后怨念不见得会消散。”
他还记得那本日志里的一段话,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煤,是地之精华,埋在地下的人死后会变成煤,而死去的人的怨念并不会消散,只会跟着在地底成型,也会和主人一起变成黑色的煤块。”
姜遗光:“又是你在井底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