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公主,不知您已回府,接驾来迟,望公主赎罪。”面前的这个人,一身赤红色絺冕官服,头戴乌黑展脚幞头,正儿八经的四品文官打扮,嘉回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天子近臣,大名鼎鼎的谏官孙筌了。“孙大人可是等候本宫多时了?”孙筌不敢邀功,抬头对着长安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微臣奉圣上之命,特意南下接公主回宫,行程数日,早于昨日抵达,碰巧听闻公主外出未归,故在此等候,不敢居功,只是奉命办事。既然公主平安回府,不如随臣即刻北上,圣上有旨,务必要臣在最短的时日内将您送回长安,若有一日耽搁,臣怕是会无颜面圣了。”“随行车马一应置办周全,只等公主一声令下,便可立即启程。”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虽是处处紧逼,但又让人挑不出毛病,巧借梁文帝之口,任谁也不敢因此违背命令。可嘉回不愿,目光从孙筌老成持重的脸上略过,转而道:“本宫还有一同行的侍从,正巧在外办事未归,不如先缓几天,等他回来,一道回宫。”梁文帝并没有口谕让他留意公主身边的侍从,但见嘉回对此人颇为上心,孙筌不免猜测道:“公主说得可是宴家长公子,您的贴身侍卫──宴绥。”“正是。”嘉回直言。“这……”孙筌犹豫道:“皇命难违,臣等不敢私自抗旨。”这旨谁也抗不得,唯有嘉回敢硬碰硬试试。她想了想,择中选个日子,缓缓道:“五日如何?五日后,他若是还没回来,我且随你们立刻动身。”孙筌的额上都快渗出汗来,两边他都不敢得罪,索性低下头又把问题抛给了嘉回。嘉回知他为难,也不再逼迫,退让一步道:“那就三日,时间并不长,就说准备不周,路上耽误了些时辰,圣上若是怪罪,你大可把责任推到本宫身上。”“微臣不敢——”孙荃诚惶诚恐。“你既无异议,那便如此安排吧。”嘉回一口堵了他的后话,笑着道:“辛苦孙大人了,一路风尘,许是都没有好好喘口气,不如趁此机会歇歇脚,也好看看江南的大好风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孙荃想不答应也没法,只好躬身道:“臣领命。”他缓缓退了下去,嘉回也总算松了口气。孙荃此人不好打发,忠心、顽固又死板,她本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就算侥幸赢了一场,也不知他后面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时间一点点逝去,到何秀秀说着就撅起嘴巴,泫然欲泣,豆大的泪珠蓄在眼眶,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可怜。嘉回掩唇轻笑,走近把她拉起来,嗔怪道:“我说不见,难道你就不来了么?”“说得也是。”何秀秀仰头望天,竭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嘀咕道:“我烦了你好几月,你都没舍得赶我走,是不是说明我在你心里也挺有分量的。”“能当着我的面说这么没羞没燥的话,全天下也就只有你一个何允词了。”嘉回直视着她的眼睛说:“这样的分量足够吗?”何秀秀破涕为笑,“那我可太荣幸了。”遥想几月前,第一次见到嘉回,误以为她是蓝绪带回来的心头好,又吃醋又气急,冲动之下还跑过来找她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