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位小娘子只得自行坐车出城,好在距离并不远,一路也没花什么功夫。只是刚出城门,马车走了还没有多久,就遇上前头路况堵塞,车辆暂时无法通行。何秀秀叫人把车马再赶远了些,绕到别处,从后山而上,带着嘉回入了寺。香缘寺位于江宁城外半山腰中,面积不大,但历经数载,常年香火不断,且多为善男信女寻求姻缘之所。寺中有一棵百年老树,形状神似两人拥抱,便被世人取名为连理树,又因未婚女子多会来此虚心祷告,请求觅得良缘,故而又被称为姻缘树。姻缘树上系满了火红的绸带,以树为媒,以天作证,象征着爱情,寓意着美好。远远望去,入目皆是一片赤色,长风佛过,飘飘荡荡,像极了新娘子的红盖头。虽时辰尚早,但已有人正在往上挂着荷包,估计是想寻个好位置,方便心上人能一眼挑中。嘉回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觉自己捏着的那物有些拿不出手了。样式称不上有多时兴,做功自然也不如别人的细致,就连练了好些天的绣活在众多双面苏绣的衬托下也逐渐失了底气。她犹豫着不再向前,深深叹了口气,预备转身离开。何秀秀一把拉住她,“来都来了,难道你就不想试试吗?”嘉回轻轻摇了摇头,“反正也只是些民间传说,缘分这事本来就不准,我觉得没必要寄希望于这棵树上。”“大家都是图个热闹嘛。”何秀秀笑道:“又不是看对眼了立马就要回家成亲,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拒绝不了府中长辈安排的婚事,难道连一丝怀春的心思也不许有了么?”“我突然也不想凑这个热闹了。”嘉回小声嘟囔着。何秀秀没听清,“啊”了一声,扯过她手中攥了一路的荷包,举起越过头顶,小跑着往后道:“别不好意思了,我帮你,就跟我的挨在一处,看谁还敢笑话你。”她动作飞快,三两下就系在了树杈上,嘉回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个粗糙无比的梅花纹流苏圆荷包正大喇喇地挂在枝头,且与旁人的一起迎着寒风招摇。嘉回垂眸不愿再看这个画面,悄悄转过身,随意打量起来往的各色行人。其中不乏一些结伴出行的小娘子们,个个衣着华贵,与身边之人谈笑风生,娇美的笑靥给冷寂萧瑟的冬日带来了春日般盎然的生机。远处屋檐的拐角处,有三两随行的丫头聚在一起歇息,恰时路过一位白衣青年,见状停下,小声与她们攀谈,也不知是说了什么,逗得各位女子纷纷掩面偷笑。隔得有些远,嘉回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光从背影上可以分辨,这是一个她见过并且有些印象的人。可她从仅有的记忆中怎么都想不出来此人是谁,也不好上前直接问,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瞧。大概是嘉回的目光太过于炽热,那青年也察觉如芒在背,怔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之时,嘉回认出了他的身份,是那个在集市上伸出援手的书院学子,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林晋尧。离书院放假有些时日了,他能出现在此也并不奇怪。嘉回微微颔首,算作与他打了个招呼,接着又把视线投入到别处,没有再过多理会。林晋尧远远看着嘉回,从她的发饰和着装,妆容和体态,上上下下全打量了个遍,无一例外,每处都恰如其分,完美地踩到他最爱的点上。暗自痴笑两声,他的眼里顿时迸发出了激越的光芒。今日难得过节,若再不表示,岂非浪费了这样的好日子。林晋尧偷偷做着打算,脑中龌龊思想已然生成了画面。再次望向嘉回,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嘉回不知,继续与何秀秀结伴闲聊,转头就把方才的偶遇抛之脑后。“挂完了我们便走吧,人越来越多,等会儿怕是又挤得慌。”何秀秀正挑着红绸带上的情诗看,闻言扭头道:“你要不要也来许个愿啊,就像这样……”她直接念了出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还不等嘉回说话,她又自顾打了个寒颤,噘着嘴嫌弃道:“算了算了,你别来,这些诗乍一眼看看还行,读个两遍就有点牙酸,什么情啊爱的,文人惯会这套来蛊惑女子心房。”嘉回被她逗得直笑,“蓝大人也是文人啊,怎么没见你这么说他。”“他……”何秀秀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他跟别的文人可不一样,不仅能说会道还爱唱反调,要让他写首情诗出来,怕是拿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