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礼急忙也弯下腰,说:“这老伯,我来我来。”说着就要帮忙,家仆大抵心中有怨气,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是收回碎成快的石像,长叹了一口气,喃喃低语道:“但愿碎碎平安,是神佛替侯爷当掉了灾难。”正在此时,侯府门口又来了一个人,这人比纪礼还要莽撞,匆匆忙忙的,将家仆怀里抱着的碎片再次撞掉在地上。纪礼一脸惊诧,谁知那莽撞的男人不仅没有道歉,还十分不客气的问道:“定安侯可在?”家仆满脸怒气,只见那人嘴在动却听不见他说的话,那人他不认识,但他穿的轻甲纪礼却认得,司漠曾在纸上画给他看过禹州军的轻甲模样。纪礼茫然的看着他说:“在,在呢。”和家书不同,军务信函一般使用的都是特制的信筒,而在这些信筒的下方以不同记号标注分为普通军务和紧急军务,卷云纹的是普通军务,火焰纹的是加急军务。军中信使沿途跑死了三匹良驹,一刻也不敢耽误才将印有火焰纹的信筒带到谒都,信使蓬头垢面,满身的汗臭,原本就疲倦的面庞因为没有来得及整理,显得异常沧桑。这般景象,即便不看信,也知道是有十万火急的情况,裴熠让人给信使到了一杯茶,那封信只有短短几行字,裴熠却反复确认了许久。纪礼耐不住好奇,走到裴熠身边,问他:“那人是禹州来的吧?有什么事吗?”天熙十六年盛夏,禹州城里爆发了一场瘟疫,起先的症状是发热,大夫当做普通的伤寒开了方子,用了八九日的药后症状反而越来越严重,由发热转为胸闷气短严重的甚至咯血,这才引起官府重视,等到他们派人核实已经有十多人染上了这病。军队驻地离禹州城较远,所以还没有人染上,知道消息后立刻就加急件送到谒都。一般疫病都在战后,战争带来的死亡,若遇上暑夏,没有及时埋尸,异变的尸首让山里的走兽当成食物吃了下去,这些走兽再被猎户卖给城中的屠户,疫病就会散播,但禹州已经多年未有战事,不存在这种情况。当然,他远在谒都,对禹州的情况并不了解,也无法直接断定。短暂的停滞并没有让他紊乱的心脏得到舒缓,信笺被纪礼从手里抽走的瞬间他才回过神来。晴好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场雷阵雨似乎正在酝酿,雷声也从四面响起,似乎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头顶。裴熠静默了片刻,猛地想到了什么,从纪礼手上拿回信函,边往外走边说:“备马进宫,去告诉秋白,收拾行囊准备回禹州,准备三匹快马到城门口等着,司漠。”司漠茫然的说:“侯爷吩咐。”裴熠将信函放进信筒看向司漠说:“你带着秋白去世子府让霍闲也来,在城门口等着。”未时一刻,霍闲在城门口终于见到了从皇宫方向而来的裴熠。“路上再说。”裴熠没多逗留,便驾着踏云朝城外狂奔而去。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禹州军在城里抓住了一个行为鬼祟的人,裴熠离开禹州之后将军中一应大小事物交给了禹州军的副将周柏,此人胆大心细,是治军的一把好手。周柏年近四十,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出头,强劲的体魄和禁军统领有的一比,可性子却与他那身刚劲的功夫截然相反,平素待人都很温和。他一得到城中百姓染上疫病的消息,就觉察出问题,禹州知府治理民生颇有一手,即便是去年那种大灾之年禹州也没有出现饿死冻死的事情,而容易引发疫病的家禽,水源都没有问题,可这病就是横行了。裴熠接到懿旨之后曾对他说过,禹州军一旦引起朝廷的重视,必定连累禹州百姓,如今才过去一年,当初的猜测便应验了。在封地的王侯,无论是谁,在京城待久了免不了引起君王猜测,周柏没进过进皇宫,不知道那做巍峨的宫墙之内有着怎样不动声色的血雨腥风,但他听说过谒都有位手执半壁江山的太后,也亲眼见过来宣旨的太监带来的不是圣旨而是懿旨,懿旨上盖的是太后得凤印。禹州突发的疫病最开始发病的是城中一家大酒楼的掌柜,按理说即便是因为酒楼每天人来客往的闲杂人多,容易染病,也应该是跑堂的伙计而不是每日坐在柜台后算钱的掌柜。周柏带着人乔装了一番混入后厨帮忙,在酒楼里守株待兔了五日才从后厨那里问出一点端倪,原来掌柜的发病前一日曾替人清点过一车菜。原本酒楼里都有专门负责清点的下人,碰巧那日他家里的老母去世,午间临时被叫了回去,下午负责送菜的活儿无人替,这事被掌柜听到了,原本清点完之后也是要来找他结账的,他便亲自去了,送菜的不知道他是掌柜,菜的斤两不对被掌柜发现后两人起了冲突。除此之外掌柜再没见过其他人,而等到酒楼那人办好丧事回来之后听说此事找人理论,才意识到那天负责送过来的人也因为家里有事零时找人顶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