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栓子的事情过后,陈二成就不敢把任意单独放在家里了,老太太留下来做一些零散的家务。不过她留下来的任务就不是看守任意,而是防着村子里游手好闲的无赖骚扰。
这次有了机会任意却没有逃跑,让陈二成一家对她彻底放了心,门窗不再紧锁。偶尔她也可以自己坐在院子门口透风。
这是第一步,任意托腮玩着树叶。在“怀孕”的真相泄露之前,她需要能有随意出门的权利。当然利用陈栓子让陈二成家里面信任她,同时也会让陈二成更不愿意让她出去,毕竟可不止陈栓子这一个无赖。
但是谁让她一心一意地想跟陈二成过日子呢?
任意挑了下唇,也不急着出门,每天学着缝补衣物,陪着老太太聊天,总能逗得老太太开怀大笑。她想要人满意,总有让人满意的办法。任意从不介意低头,只要最后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又过了几日,连下了几天的秋雨,都不能下地。地里的活儿自然是耽误了,余下的时间不够收秋,陈二成怕错过了来收粮食的时间,只能让他妈也跟着下地。
任意便被一个人留在了家里,这一次院子门锁了,木屋的门倒是没锁。
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任意推开木门,走到上一次跳墙的位置,熟练地翻了过去。路上没什么人,只远处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
任意避开大道,轻车熟路拐过两条小路,来到院子门口。铁木制的门虚掩着,从院门外望过去,可以看见半开着的屋门。屋子内传来隐隐的碰撞声和水声。
任意直接把门推开,走了进去。院门的响动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陈水正站在门口,向院子里张望了一下。只一眼,他就看见了院子中的任意。
女孩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衫,图案俗气,却掩盖不了她跟这个山村格格不入的气质。
陈水正的眼神变了变,似乎暗沉了几分。
任意对他笑了一下,说道:“我觉得,这个村子里只有你是能帮我的。”
陈水正心中一动,之前感觉到的违和感更重了。他说:“我之前就说过,我帮不了你。”
任意平静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她打量着陈水正身后的木屋,然后直视着陈水正,语气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却让陈水正心中一震:“这里不适合你,你不该一辈子埋没在这里。”
陈水正绷着唇角,好一会儿才说话:“我只能留在这里。”
他曾经有机会离开这里的,机会几乎触手可及,然而……他不可能抛下重病的妈,扔下一切离开。
或许,他这辈子就只能留在这里。陈水正扯了下唇角:“你如果想走,就趁着二成不再的时候上大道。运气好的话,能走到镇上去。”
他顿了顿说:“到了镇上别找人帮忙,谁都不行。如果能搭上车,你就算出去了。”
任意用了一两秒钟,领悟了他的意思:镇上的人,大多数也都是熟人,或者是认同这种人口买卖的人。她如果找人求助,大概率会被劝回去,甚至直接被抓回去。
这跟她料想的差不多,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选择自己离开而是找陈水正帮忙的原因。她自己一个人就算真的走到镇上,也很难搭到车。像她这个年纪和相貌,几乎一眼就能让人瞧出来,她是逃出来的。
“我自己出不去。”任意摇了摇头,“如果你带着我,我一定能出去……”
陈水正抿了下唇,脸色有些不好看:“我说了我帮不了你。”
任意睨着他的神情,把每一处细节都收入眼底,冷不丁地说道:“如果出去之后,能治你妈的病呢?”
陈水正一愣,神色有几分犹豫:“你……”如果能治他妈的病,又能出去……这是他做梦都希望发生的事。
任意看得出他的动摇,微微一笑,陈水正绝对是厌弃这个村子,想要离开的,从他眼中的傲气就能瞧出来。他瞧不起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甚至瞧不起她。
大概是因为,她被陈二成买来强作媳妇儿的缘故。他既向往她代表着的外面的世界,被她的容貌吸引,又觉得她被陈二成弄脏了。既嫌弃这个村子的习气,自己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同化。
任意轻轻摩挲了一下一些,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怎么想,反正能用就成。
她温和地注视着陈水正,循循善诱:“你读过书,应该知道外面的城市医疗技术要高上许多,就算不能治好你母亲的病,也能照顾好她。而你也有机会重新上学,在外面找一份工作。”
陈水正明显动摇了,他脸上的表情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他回头看了看屋子,表情晦暗不明。良久之后,他才回过头来对任意说:“如果到了外面,我发现你骗了我,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冒这个险。
“当然我刚刚说得都不重要……”任意打断了他的话,“重要的是我有钱。”
任意脸不红气不喘,十分笃定地说道:“我相信你看得出来,我家境很好,足以负担你母亲的医药费,那些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没有必要为了算不上什么的钱骗你。”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任意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你知道我在这里遭受了什么。”
她适时地露出了几分备受屈辱的表情:“如果我骗了你,你大可以四处宣扬,毁了我的名声。”目测在这个村子里,还是挺在意名声的。
说罢,她不等陈水正反应,就告别道:“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这几天我应该都能出来。”
“当然。”她笑了一下,“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不会告发你的。”她指的是陈栓子跳墙进来,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
陈水正看着她冷静清晰地为他分析了利弊,表现了十足的耐心。然后不慌不忙离去的背影,终于明白了他一直感觉到的违和感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