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枫不语。
纸人仿佛放下重担,松了一口气:“总之,做你老师的那天起我便预料到如此结局。”
临枫道:“非要死吗?”
纸人哈哈笑说:“我若不死,你又怎么成长?若水祈茗不死,又何以有我?凡事若皆有转机,岂不留了侥幸,全然寄托于命数,你又何以去博?因果相接,循环往复,不能坏了规则。我送你一句:我也好,水祈茗也罢,皆为浮云众生。南柯一梦,莫要耽于。
“最后一件事,我想了想,既然算作我的传人,就它取名叫花别语吧。”
第86章鬼入
烈火狂卷,临枫恍然大悟:“千月镇那张血符是你的自戕符,我明白你为什么瞎了。”
故人消亡在即,临枫却避开火风,眼眸平静:“遇归操控魇境,让你算不出祝衫清的命数,轮回往复,你心性难以坚定,因此无法笃定自己会否生出心魔,不惜以灵眼窥探祝衫清之命。你不愿苍生承受开灵眼的代价,所以选择扼杀掉这个可能,自挖了双眼。”
纸人业火席卷吞噬,化作漫天余烬。残火纷飞间,已没有故人的回应,临枫沉吟片刻,正要转身离去,岂料身侧之人并未跟上来,临枫道:“戏已经结束了,愣着干吗?”
晏安说:“我以为戏仙这类东西,是依傍强悍力量而生,弥留的残魂是不足以召唤它们的。”
临枫说:“不错。”
晏安若有所思:“既然戏仙之主是妩净神,他早就消亡了,怎么可能……”
他话至此,猛然一道咒力笼罩身后,临枫无法忍受剧烈的头痛,他推开晏安,踉跄着朝山下走去。那熊熊之火霎时如烟花般爆裂开,那方寸土之地顷刻间化作焦炭,唯余浓浓硝烟。
晏安追赶在后:“我猜对了,这些戏仙本该随妩净神一同消亡,却因为你回光返照。所谓天下大悲大喜冲撞,得以滋生戏仙。所以就算阴差阳错,遇归还是得逞了,那魇境本就是专为你设下的陷阱,因此被摄去心魄的绝不止妩净神。”
晏安穷追不舍,喊道:“老师!”
临枫忽然顿住,捂住脑袋:“你别喊,我好难受”
晏安被他模样击中,一下软了心:“对不起,我不问这个了好吗?冰晶已寻回,你走得这么急,是要回去了吗?”
临枫垂眸看他,正要应下,晏安又急切道:“可以带上我吗?靖京那么多人,皇宫那么大,我不起眼的。你答应要给我讲故事的对吗?”
说来晏安身为堂堂太子,与人交谈却总是处于下位,一句话两个问,把柄都捏在别人手里,可怜坏了。
临枫瞧着他,低声说:“真是混账。”
晏安莫名挨骂也不恼,奉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这话怎么说呢?”
像是在哄人。
“你只想离开皇宫,跟谁走都可以,我有多痛、为什么痛、为谁痛,其实对你而言一概不重要对不对?”临枫俯身,叹了口气,“你真觉得自己很不起眼吗?我瞧着前面那些像是专程来寻你的。”
四周阒无人声,却见前方树林间断断续续透出些火光。两人立刻隐蔽在小坡下,晏安探出脑袋,逐渐瞧清林间交错的黑影,一时疑道:“寻我需要法器吗?老师——”
他这声“老师”未落,倏忽天光乍现,但闻一声通天彻地的尖锐嘶鸣,靖京城中腾飞起一头璀璨的火凤!
真龙天子在位,却有红凤浴火涅槃,这般征兆怕是要惹得天下大乱!
“乱、乱、乱!”临枫不知何时掏出折拢的羽扇,敲在晏安耳垂上,“有闲心去想天下,倒不如想想我如今的处境。”
晏安捏着耳朵,有些发热:“什么处境……你很难受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心有些痛。”临枫蹙着眉头,道,“你真是糊涂,靖京城中无名火,怎样的威力才能烧出神凤来?你仔细想想,我坐镇皇城,别说歪门邪术,就是障眼戏法也统统要现形的!”
晏安似懂非懂:“所以方才那神凤现世,是为神力?如今军队携带法器寻你,难不成……可这真是桩怪事!你分明长久地与我呆在一处,怎么会被人在靖京用了力量?”
临枫呼吸微促:“你忘了?宫中有座专供姣子的殿宇。”
里面塑有他的真身,自然也贮存着神祇的力量。晏安不再多说,扶起临枫:“你不要说话,我带你走另一条道。”
临枫道:“不必这么麻烦。”
话音未完,只听林间响起一片金属碰撞之音,法器接连坏损失灵。士兵们没有个道行,看不懂法器上骤现的铭文,还傻握在手中,岂料下一瞬那法器竟像个烙铁似的,从掌心融到手背,穿透骨肉后落到地上。
晏安听到惨叫连连,还欲说什么,忽然手背一凉,临枫牵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有些犯晕:“我好烫……”
晏安耳根发热,道:“能感受出来。”
“嗯。”临枫有气无力,喃喃道,“我要变小了……”
想来他法力耗尽,掏空了身体,只能靠变小来减少咒力消耗,维持清醒。
话音刚落,晏安没个防备,临枫白色外袍忽然空了。晏安掀开布料,瞧见张发红的小脸,晏安被临枫的目光戳中,哑然片刻,说:“……我要抱你了。”
临枫捏紧衣服,坦然伸出只手:“你抱啊,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