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病睢浑身煞气外泄,手中狠掷羽片,先一步为鹰鸱砍断拦路的傀线。可下一瞬,晏病睢忽然神色一僵,谢临风比他更先明白过来,几乎是在遇归念咒的同时,谢临风心脏骤缩,汩汩涌出血来。
——遇归召的邪,是方圆之中存在的所有的鬼怪。
包括晏病睢体内的魂!甚至包括谢临风!
谢临风的血滴湿了衣角,他红衣被风浪掀飞,长发散落在火风的吹拂下。
他召动天下鞭,那条燃火的巨蟒成了一根通天火柱,它血口大张,俯身吐出灼烫的离火。
这火太狂妄,遇归的衣角已经被燎烧起来。终南海上悬空停滞着万千的冰柱,遇归瞧见火,却只是躲,没有召来冰柱与之抵挡。
离火燃烧至方圆,那些死灵树树根开始灼烧,其上的灵咒被焚尽化作,漫天流光齑粉。
鹰鸱啄烂了萧官均的一条手臂,那手臂旋踵间从断口长出,先是软绵绵、红彤彤的一条,仿若一条舌头。
鹰鸱长啸,却含恨报复了一下,便立刻折返。晏病睢撑地难起,体内万千的低语塞满他的识海,如同恶魔的吟唱。
他额间的封印正在破开,血流满面,竟然比寻常的煞气反噬疼痛难熬了千万倍。
鹰鸱垂下身体,让晏病睢撑着自己。它的每一片羽毛上灵力充沛,晏病睢单手触碰上,虽并不有效,却仍道:“有劳了。”
谢临风紧追遇归,目光死死注视着遇归,却喝道:“杀了她!”
有道如同枷锁的咒语,紧紧束缚在谢临风心口。这让谢临风无以察觉地失控。
然而遇归勾勾手指,就仿佛拽上了谢临风心口上的那条锁链,毫不费劲地操控了谢临风,将其胸口撕裂出一道血痕来。
谢临风一时骤失灵力,天下鞭便成了无头苍蝇一样,身上的火焰黯淡,转瞬之间便分不清敌我,趑趄不前。
狂浪滔天,夏逢春的皮囊下露出遇归狰狞的面容:“化鹤,哥哥,我对你已经没有耐心了!”
谢临风哂然:“怎么样呢?想吓死我吗。”
谢临风目光灼灼,他胸口的皮肤腐烂剥落,仿佛正一层一层剖出里面鲜活的心脏。
遇归周身溢出黑气,祂指尖延展出诸多红到发黑的丝线。那丝线无穷无尽,一直穿透石窟的厚壁,延伸到终南海上。
海上冰柱受封,柱身之中却堆满红色,似乎是某种孕育的生命体。
丝线这端与遇归相连,两头的血液在其上融汇交织。
——这不是什么傀线,而是滋养疫鬼的脐带。
“我与你同出一脉,你能唤醒的,操控的,我也能。”遇归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化鹤,你做回姣子!万千疫鬼听你号令,你忘记了吗?你是它们的主人,世间祸端频出,化鹤,你的封印能撑到几时?你凭借鬼体,又能压制它们多久?我们抛开那些旧恩怨,一起做天下的共主不好吗?听见那钟声了吗,便是这天下万灵对你的召唤,化鹤,时机到了!万钟齐鸣,天下七族弟子分散,同时向你祈愿,你既然知道我换命的第一个身体是疫鬼,那就该知道,我若破封而出,必定会带出些其他东西。七族之中,天下方寸,已经全然被疫鬼侵占了。剩下的这些正在重新凝聚心脉,寻找寄主。今日世间死一人,便活一鬼。化鹤,你别无选择,你只能回来!”
冰柱之中收缩迸溅着血液,那不是什么婴孩,而是正在重生的疫鬼。那冰柱全然受遇归操控,和方才的霜灵子一样,只需要他动动手指,便能令其中的魂体爆体而亡,也能让它们破封而出。
谢临风瞳中闪过红色,如同浸染的血色,也像滔天的杀意。
晏病睢喘息急促,道:“不、不要……忘了也没关系。你不要受祂蛊惑”
他声音很轻,谢临风却听得只字不漏。
谢临风说:“什么姣子?什么共主。你很清楚,我是最后一道封印!你今日来并不是来和我谈条件的,你根本没有条件可谈,我若身殒在此,你的真身就永远无法逃脱封印。所以你才迟迟不敢杀我!”
“不错,我杀不了你,但是可以折磨你。”遇归目露凶光,“也可以折磨他!”
谢临风胸口忽地被一道无形之针刺穿,一条猩红的血线自谢临风心口连向终南海。
晏病睢道:“谢临风!”
谢临风仍旧说:“杀了她!”
天下鞭理智回笼,刹那间直立起鞭身,如同一栋拔地而起的火楼!
谢临风注入全部的咒力,他长发被火风吹散,肆意狂狷,在血腥和火光翻涌之下,他笑说:“忘前尘,坠神坛,入鬼道,我的选择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遇归道:“徒劳挣扎!”
火蛇一分,生出九头,它们吞吐着焚尽万物的业火,周围火浪瞬间腾升得更高。
然而火蛇狂猛俯冲,却不是咬向遇归!
萧官均头顶飞来一团火球,她手臂没有恢复,正被夏睿识反拽着血淋淋的傀丝牵制住。
夏睿识道:“阿盈!你清醒一点!”
谢临风说:“祂是该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