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仆从提着恭桶从门口来往,见了晏安也不奇怪,七零八落地喊了几声“太子殿下”,晏安“嗯”了声,为他们抬桶的让开路。
临枫用扇子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哐啷”一声,前面两个人被齐齐定住,却因为没稳住重心,抱着桶摔到了地上,那些污水粪水倒了俩人满身。
其中一个立马跳起来,指着喊了声:“太子殿下!”
“咔。”
手指断了。
临枫显出身形,正立在晏安身后摇羽扇,似乎很嫌恶也很好笑:“摔倒了第一反应竟然是叫殿下?你这猪头,殿下可抱不动你。”
那人疼痛到弓起身子,周围人霎时不敢动作,见鬼似的盯向这边。断手指的人羞愤至极,又看晏安身后凭空显现出一人,更是一副“好啊终于让我抓住了把柄”的模样,他顾不上疼:“你!我早就知道你在练鬼怪之术!就是想报复这个国家!我们尊敬你,还叫你一声殿下,你出去看看,这皇宫里有几个管你的死活——”
他话没说完,膝窝像是别人踹了一脚,“扑通”跪了下去。
临枫那扇子遮住半脸,说:“这不叫尊敬。”
那人腰一闪,似乎被人摁着后脑,脑袋“咚”地声撞到地上,磕了个头破血流。
临枫“嗯”了声,道:“这才叫尊敬。”
这一套动作实在太快,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碎了膝盖又破了脑袋,他被强制弯腰磕脑袋,怒声道:“我何须你来教,你知道他——”
临枫就在此刻,忽然“嗯?”了声。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殿下猛然上前一脚,踹中那人的肩,那人本就是强弩之末,挨了这最后一踢,直接倒在了地上眼冒金星。
他这一倒,吓坏了所有人,周围一瞬间“扑通”跪倒了一片,齐齐弓腰磕地,不敢抬头。
临枫悠然道:“你是什么货色,配我来教?”
仆从们伏在地上使眼色,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不是要教他们什么是尊敬,而是在教太子如何让他们变得尊敬。
“我难得下山来瞧你,便撞见这样的景色。”临枫说,“打你爹的脸可就算了,竟还一并打了我的脸。”
晏安配合他演,说:“明白了,老师。”
他这一句轻飘飘的“老师”宛如炸雷一般,炸得地上的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狂抖了起来。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有个不入世的老师,只是从来没见这老师来教过他,便以为那位老师同其他人一样,也不待见太子。
平日不入世也就算了,偏偏在今天下山。关键是这人法力傍身,还敢称皇帝为“你爹”,这么目中无人,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今日在靖京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
二人演够了,下马威给够了,临枫还要有动作,晏安却是立刻识破他要干吗,拉着人赶紧进了门。
晏安边走边悄声说:“八抬大轿什么的,你太夸张了。”
临枫被他拉着,意犹未尽道:“哪里夸张?你是太子,走正门,受朝拜是理所应当的……嗯?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晏安心说:你那表情都快把“我金贵我体弱我乏累”写脸上了。
临枫被他眼神看得窘迫,惋惜地说:“好吧。不过你为何不问我,今日我为你出了头,日后若更遭人记恨,变本加厉了怎么办?”
晏安说:“不必。我……”
“不行。”临枫用羽扇盖住他的唇,说,“你快问,我已经想好怎么回答了。”
晏安叹了口气,想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哪里像老师了,说:“……你今日为我出了头,来日你若不在我身边了,他们更欺负我了怎么办。”
临近亭下,临枫说:“我会在的。”
晏安一愣。
临枫摇着扇子,神情自若道:“你多问了一句,我便先回答一句。至于其他的,我今日若不为你出头,便是视而不见,不就和那些欺负你的人没什么两样了吗。总要有第一次为你出头的人,一次不行,便两次。总要有第一次立规矩的时候,我想要这做第一人。”
晏安“嗯”了声。
临枫说:“你在笑话我?”
晏安说:“怎么敢?”
临枫道:“不敢就是不敢,还‘怎么敢’。好大的胆子,我从来没教过你这样的学生。”
晏安嘴角勾起,临枫逍遥地走在鹅卵路上,穿过这条小道,便能瞧见前方错落的几间恢宏富丽的殿宇,其中位于最中间的那座,也是灯火最暗的那处,想必就是太子的寝殿了。
临枫羽扇一合:“此刻我那在宫内陪皇帝喝酒的替身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晏安落后他两步,问:“今夜还有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