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风说:“此事疑云丛生,萧拓并非战死,夏清风欲盖弥彰地撒了个谎,堵了两家的嘴。但据夏大所说,萧拓一生下葬两次,第一次本就是受夏清风炼魂而死,既然魂魄已然被献祭,再无法炼亡人之魂,那掘坟之人的目的为何?两次下葬期间相隔十年,谁将萧拓被盗的尸首重新夺回,夏清风么?他未免也太强了些。”
晏病睢道:“这样还来,不怕是请君入瓮吗?”
谢临风说:“此行波折,我本为私欲前来,若此次前往能有个了结,换我从此逍遥,他愿请我,我便依他。”
晏病睢轻笑:“这么久才知,原来你是逍遥客。”
谢临风来了兴趣:“哦?那你如何看我呢。莫非是脂粉堆,花中行,我是你心中的浪荡人?”
晏病睢垂眸:“说对一半,我——”
他一语未毕,身下传来一阵猛烈晃荡,霜灵子似乎被利刃击中,发出痛彻心扉的嘶吼。晏病睢抬眼,头顶暗云涌动,仿佛浓稠的黑浪翻搅。方才还明亮的视野,此刻被尽数遮成一片灰象。
晏病睢腰间一紧,被谢临风揽至身侧,他想到身下的海浪,不禁变色,故作镇静道:“天间风谲云诡,四周咒法生效,恐是到了终南海上方,再行下去怕是会冲撞什么。霜灵子!”
霜灵子嘶哑长啸一声,俯身下冲。在这失控的下坠期间,云烟携冷风化成冰刃,直往皮肉上刮,这下不仅晏病睢色变,就连谢临风也绷不住脸了,声音发颤:“我说鸟兄……要要要坠毁了!!!”
霜灵子仿佛是被射出的箭,什么也听不见,不管不顾就往海里扎。谢临风将菩萨摁在心口,晏病睢也被唬呆了,疯魔般揪住谢临风胸襟带,两人刚冲破云烟,一面无垠的黑海赫然撞到眼前。
晏病睢轻声喊:“水好近。。。。。。。”
眼看真要掉水赴死,千钧一发之际,霜灵子骤然仰头,将速度拉了回来,疾速贴向海面滑行。
只听“扑通”两声,背上两人齐齐倒下,谢临风仰面感慨:“险些就要害得你与我生死相随了。”
晏病睢浑身发冷,说:“这倒是很感人。”
他罕见地没有驳斥,说这话时轻声细语的,像是被长久地吓怔了。
谢临风忍俊不禁,又起了逗弄之心,不料菩萨忽地目光一冷,反手从霜灵子脊背之上拨出根羽毛来,略一念咒,抬手朝后方掷去。
那羽毛如寒霜之刃,打在身后的傀影身上,不让它散去,反叫它浑身被冰霜冻住,成了座被封住的人形冰雕。谢临风扬鞭一裹,将傀影裹至跟前,却忽道:“不妙不妙!这傀影臂膀上有修狃族的图腾,是孽主用召阴语唤来的!”
想来先前秦夫人被白芍附体之时,也是用召阴语召来的这类傀影。
七族之中,修狃族地位最高,他们不仅主修图腾之术,还善于精进咒法,余下六族所学的咒语和符咒大部分习的是修狃族创下的术法,因此木客族的“影”术也有一半来源于修狃族。
晏病睢说:“是不妙,既然这类傀影在此,孽主必然跟来了。谢兄,借你鞭子一用!”
说时迟那时快,晏病睢一语落,竟跃身而出。谢临风立时会意,将傀影冰雕扔进海里,扬鞭缠绕住晏病睢的腰身。只见瞬息之间,一弹跳的黑影从天而降,晏病睢十指夹满白羽,“唰唰”扔了出去,竟一片不落,全部削打进黑影体中。只听“扑通”一声,孽主落了海。
谢临风见状收鞭,将人拉了回来,诧异道:“涂了脂粉?脸这么白。”
晏病睢抹去脸上海水,喘息不止:“霜灵子怎地还在飞?”
谢临风道:“先前的岛屿像是都沉了,一座不剩,难道是中了姣子布下的七千多道符咒?”
“方才天象之异便是符咒催生的,并不凶险,恐怕是有人闯了中央那八十一层阵法,波及宽广,才致使沉岛。”晏病睢冷笑说,“难怪夏清风不惧怕我们来,原来这方早已物是人非,湮灭在海浪之下了。”
谢临风道:“错了,他应当怕我一怕。”
话未说完,脚下忽地“咕噜”作响,整片海域像被煮烫似的,竟滚滚冒起泡来!然而很快,二人便发现这海水并非是在沸腾,而是水下藏着数张人脸,正仰面盯着他们念咒,这些水泡正是从他们的口鼻之中漫出。
晏病睢反手拉起谢临风的腕,俯身查看:“来了,这些邪师竟睡在水下!”
谢临风嫌恶地后退一步,将人反拽回来,道:“恶心死我,快快现身!”
话音刚落,霜灵子蓦然垂头扎进海里,不过须臾,他竟从水里叼出一个人来!此情此景不禁让二人愕然,因为这人虽五官俱全,是寻常之人的模样,但坏就坏在,连接在他头颅之下的并非一具身体,而是一柄长剑。
与其说是人面剑身,倒不如说是剑柄之上安了颗人头,更加吊诡之处在于,这人嘴里聒絮,念着听不懂的咒语,竟是个活人!
谢临风看得恶心,一鞭子将人头剑打开。然而他这不经意一招却不得了,水中的人头剑纷纷跃出水面,仿佛是被捕的游鱼,霜灵之被此起彼伏的剑群包围,正要上飞,谁料剑群却先他一步升天。
晏病睢道:“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