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睿识满面黑痕脉络,嘴唇发乌,像是中毒,又像走火入魔。
趁着夏睿识又晕过去,谢临风开始动手解衣,结果徒劳半晌,那衣服反而越裹越紧,血充头顶,人脸都发胀,似乎要裂开!
“此处是未名人的魇镜,断剑沙石尚能活过来,衣裳自然也不是死的。”后方脚步声渐近,晏病睢走至身,朝谢临风头顶轻拍了一掌。
那盏馒头小灯顺势被打飞,落到夏睿识的躯干上。不出片刻,那堆叠的衣裳们浑身打颤,发出牙关碰撞的“咯咯”音,似乎上边儿那位是坨千年寒冰。
这群衣裳剥洋葱似的褪下来,变成水蛇扭曲着逃命,谢临风眼尖,伸手捉回一条:“你怎么在这儿?”
晏病睢说:“不止,你看我方才劈开的那棺。”
谢临风顺着看过去,只见那方棺木碎片荆棘丛似的插了满地,围成圈。谢临风道:“原来如此,你要围栏种花?”
“……”晏病睢道,“这是符阵,里面困着东西。”
谢临风拎了衣服,刚靠近符阵,手中那条布蛇便复活般从他手中溜走,窜进阵中。走至阵前,果然看见里面围着一具森森白骨,这人骨头细短秀气,是个女子。
“她便是这动静的祸首?”谢临风摸到胸口,那里洇湿了一片,“无冤无仇,诛之我心……”
晏病睢晃了眼他的伤,下意识问:“你竟未曾听过魇境?”
谢临风纳闷:“我应该听过么?”
晏病睢一愣,继续说:“人若不是安然逝世,其鬼魂便会聚成阴阳之体,力量较之寻常鬼怪,无穷无尽。尤其一点,能有将执念罗织成境的本事,困人困己,境内乃主人的绝对领域,能操控自然万物,毁天灭世。你瞧见了,单是一件衣裳就能要命。”
一席话,谢临风听出好几处重点:“‘阴阳之体’,‘困人困己’……你也是阴阳之体,那方才突然昏迷又是什么症状?”
“我入魇了。”晏病睢道,“闯入别人魇境领地,必受影响,你没有?”
“我为何要有!”谢临风还是那句话,“我何处招惹她了?我和夏兄根本不想来!”
晏病睢说:“我也是。”
他说完这话,谢临风忽然打量起他来。
晏病睢道:“看我做什么?”
谢临风说:“不知,感觉怪萌的。”
晏病睢一口气没提上来,口齿打架,谢临风却单手接住飞来的发光馒头,道:“你愣什么,我在说它。”
晏病睢:“……”
谢临风将馒头拿远,笑说:“你好亮,可否缓缓灯,这样我如何看得清你?”
馒头听懂了,呆在手掌里熄灯,亮光逐渐消弭,似要灭掉。谢临风拿近一看,手里正呆呆打坐着一只阔面飞鼠,双耳微垂,羽翼似鹰,五彩斑斓。
“你这圆眼如黑棋,炯炯有神,却天生垮着嘴角,像是日日受欺负,夜夜不开心似的。”谢临风又明了,说,“此‘鸓’非彼‘累’,是因我认错你名儿的缘故吗?”
荧鸓停止打坐,朝前一扑翅。谢临风面门受风,笑到半途忽然神色微凛,这一扇可不得了,直接把周围空间扇来迅猛褪去!
谢临风一把扶住围成符阵的棺木:“这又是什么情况?!”
晏病睢也稳住身形:“它拉我们入魇!”
好死不死,夏睿识昏了半晌,竟在此刻诈尸回魂,连滚带爬跑过来,抱住谢临风双腿,谢临风心力交瘁:“你如何,不许叫!”
夏睿识只呆滞坐着,意外地安静。
不出片刻,空旷的乱石窟被满世界雪白顶替,红衣翻卷,猎猎作响,咆哮的风雪中洇入绵长吟诵的咒语。
谢、晏二人扶木站稳,再一眨眼,手中便不再是直立的木桩,而是几颗发黑的头骨!
头骨之下,一团烈火正熊熊燃烧。谢临风手掌灼烫,猛地撤手,只见他们三人此刻正被人圈包围,身前是裹皮草、戴傩面的祭司,青面獠牙,正持剑舞蹈。
身后则是铃鼓祭台,手臂粗的香柱在凛冬寒风中蔓延着火星,高台上正煮着一锅滚滚沸水。
风呼啸,水沸腾,铃鼓响,鬼语唱,这竟是在举行一场祭祀。
三人定了会儿身形,发现无人留意他们,谢临风道:“他们应是看不见我们。”
晏病睢说:“这是何处?”
谢临风道:“问我?”
“问他。”晏病睢说,“夏公子,这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