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虐待?!欲加之罪,何——”谢临风回身正要争论,发现状纸还在源源不断递到鬼官手中。谢临风预感要吃牢饭,开始斟酌言辞,“……何必呢官兄,债要还,崽要疼,分身乏术,顾此失彼。这样吧,您公正廉洁,容我缝完手上的单子再来,实在不能宽限几日,那就去鬼帝跟前说理,我辞职,我不干了好不好?”
“你!”
谢临风动之以情先捧那鬼官,又拿威胁给对面儿当头一棒,软硬兼施,当真管用!
谢临风拱手:“官兄,店也砸了,气儿消了不?”
胖鬼官气凸了眼,却明白养傩仙防疫鬼定天下才是大事,偏偏这大事的主角儿们只认谢临风,他早妒恨上这流氓拈花惹草,如今只能靠诵念“我把他店砸了也行”来自我消解,怒掷下“本官心慈,宽限七日!”后,便拂袖而去。
谢临风笑呵呵送走了大佛,回身就被张牙舞爪扑了满脸。
谢临风从面中抠下个长了四肢的靛青色毛团,其模样似鹰,尖喙是蓝,双瞳也是蓝,眸中点星,透彻如湖。
谢临风端详半晌,问:“你又是哪位?刚从染缸里爬出来吗?”
魏判官忙里忙内,差点撞上:“这是鹰鸱!你取的名!”
鹰鸱一屁股坐在谢临风掌心,用那双星河珠子定定瞧他,像是在记仇。谢临风和它对视须臾,想起桥上那血菩萨,再一想,立马扯下腰间的缝魂袋,将里面的东西一骨碌倒了出来。
魏判官只接了三只小玩意儿就抽身,夏氏“哎哟”一声滚出来,摔得面目全非:“谢兄!你这口袋暗藏杀机,里头有庞然怪兽要吃我!”
谢临风忆东就忘西,想起夏氏,就忘了那三只没出生的崽。
他一身轻松似的,坐地下就开始审:“当然吃你,我家的这些在外是萌物,袋里却是凶兽。”谢临风拿手指抬高鹰鸱小爪,哄道,“鹰鸱,好宝贝儿,先别生气,你闻闻他香不香?”
鹰鸱端坐在谢临风手心,安静得很,像是个听课的乖学生。闻言扑开短翅,飞到夏氏头顶,垂下脑袋仔细看他。
夏氏颤巍巍一双斗鸡眼和鹰鸱对视,小家伙眉清目秀,那双眼睛实在漂亮,夏氏放下戒心,要去逗它,谁知鹰鸱忽然尖喙一啄,要吃了他的眼睛!
谢临风听到哀嚎,及时制止:“回来。”
鹰鸱又拍拍翅膀,一屁股坐回谢临风肩头,连生气也正襟危坐。
谢临风将缝魂袋抖了半天才抖出个快要消散的魂渣,本想直接投喂奖励,不知为何突然良心发现,将自己从头摸到脚,这才搜刮出两根魂针三根魂线来。
夏氏不住鬼哭良久,开口就喊:“谢兄——”
谢临风穿针引线,头也不抬,只说:“你最好说实话,我这里有大仙儿专吃谎鬼。”
“我本就要招,你别吓我了!”夏氏涕泗横流,说,“我……我是染疫病死的!”
“哦。”谢临风没听出什么有效信息,他早猜到了。
“眼下疫鬼破封,谢兄可是要听降伏的法子?”夏氏一面猜一面说,“既是破封,自然有封印的手段。谢兄可知千年前的疫鬼国?”
……当然不知啊,你们这个架空世界的设定简直偏之又偏!
谢临风奇道:“疫鬼能成国?”
夏氏摆首:“非也,此国名为列修国,千年前疫鬼作祟,三日灭国。而这疫鬼不仅传瘟疫,更是传鬼技。活人碰上它,成半溃烂疫人半传病疫鬼,死人还碰上它,魂散复生,成活死人!”
谢临风拎起魂片,对自己手艺表示赞叹:“我且问你,活人惹上疫鬼,还有法子维持面如美玉吗?”
夏氏道:“脓包覆面,黄水满身,自是不能!”
谢临风又问:“疫鬼本尊会否是个秀丽人物?”
夏氏说:“那可说不准,我没遇到过。”
谢临风缝修完最后一针,咬断魂线:“这么说,你魂虽缺,但还善在,倒不是碰上疫鬼了?”
夏氏却支吾道:“这……我其实也没个定数。”
“哦?”谢临风将魂缝成挂脖饼状,往鹰鸱脑袋上一套,落个敷衍轻松,“那就是有干系?”
“想来谢兄不了解,我生长之地……”夏氏察言观色道,“正是千年后的列修国。”
谢临风长腿一收,来了兴趣。不曾想那魏判官又从后屋出来,露出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谢临风额角一跳,道:“魏兄,事已至此,不如苦中作乐。我好久没见你笑过了兄弟。”
魏判官拂袖哀叹,也一屁股坐下。他忍了又忍,沉寂须臾后还是憋不住话:“谢兄,不是我说你,还债就老实还债,干吗非要等到凑齐一口气还,结果现在好了,债主找上门来,一家都还不上。”
谢临风说:“哎!你不懂,要还就一次性还完。一笔一笔还,还了还要还,心里多难受。”
魏判官从袖子里甩出两张订单,心如死灰道:“和这个比,哪个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