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贴着冰凉的门板,两人沉默着偷听走廊上研究员们的交谈,甚至有几瞬门外的脚步声距离他们不过一墙之隔,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地板在微微共振。
两人不约而同放轻气息,打算静静等待那些人离开。
或许是久违的补给令研究员们心情不错,原本除了睡觉吃饭工作外绝少有日常交流的单调生活仿佛死水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短暂地活跃起来。
光是从他们嘴里漏出的三言两语就能提炼出不少情报。
比如这回的物资都卸到码头了,补给船要等到天完全暗下来再回本土,那两个脸生的组织干部被请到地表宫殿里休息喝茶,一会儿还要给他们送趟午饭。
比如那几台发电机又有点小故障了,幸好储电还能用几天,要赶快修好。
江户川柯南贴在房门上默默记住这些重要内容,忽然一抬眼,盯着以他这个身高能平视的门把手,戴了搜查白手套的指尖抹了一下。
薄薄的一层灰。
说明这个“标本室”的使用频率并不高。
他用眼神将这个信息传递给辛蒂瑞拉,等走廊上闲聊的声响渐渐散去,研究员们都去搬货、整理、巡逻了,两人这才能稍稍松懈些,打着手势互相示意继续探查。
柯南指腹轻轻一点眼镜框,立刻激活了追踪眼镜并伸出发信器,将室内扫描的一切都进行录像,随后打开手表灯抬脚往房间深处走去。
笔直明亮的光线一一扫过两侧的玻璃容器——或者说是营养舱——里面微微冒泡的淡蓝色液体在昏暗中显得粘腻稠密,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泛着死亡的气息。
追踪眼镜自动锁定了前方的一团阴影,凑近一看,一只肥嘟嘟的白兔漂浮在营养舱中央。
这是一只大耳白兔,日本最常见的实验兔品种。
兔子睁着微粉的红瞳,两只兔耳竖在头顶,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紧密的纯白被毛通体完好没有伤疤,只在长耳血管密集处发现了一个很小的针孔注射痕迹。
其余营养舱中的“标本”体表也基本能发现同样的细小针孔。
深呼吸,柯南直起身走向房间深处两个体积最大的营养舱,约高两米,直径一米,里面各浸泡着一具令人悚然的轮廓。
那是典型亚洲人长相体型的一男一女,皮肤在液体浸泡下显得微微发白发肿,保存基本完好,从面部上初步判断,女性死亡年龄约在二十到三十岁,男性死亡年龄约在三十到四十岁。
但这样的状态,名侦探也无法分析对方生前的具体信息。
根据研究员宿舍找出的资料显示,这些实验体经过药物注射后非自然死亡,生前各项数值都在亚洲人的平均水准。
且一年一换,往年的实验体去哪儿了不清楚,但看这环海岛屿的四面汪洋,想来归宿并不美好。
辛蒂瑞拉其实不信鬼神,可这一瞬还是闭上眼,双手合十低头祈愿,希望他们的灵魂能得到安息。
江户川柯南作为侦探也是个实打实的唯物主义者,此刻瞥向怪盗小姐眼眸低垂的侧脸注视片刻,跟着祷告了几下。
待他祷告完一抬头举高手表,猝不及防被吓了个一激灵!
容器中原本闭着眼的一男一女霎时睁开了毫无血丝和高光的眼睛,雾沉沉的眸子里一片死气。
两双瞳孔齐齐朝光源凝视,从小侦探这个角度看就像是两个实验体与他对上了眼,别提有多瘆人了!
这一年来经历了数百个案件,江户川柯南见过许多尸体,其中也有死相异常血腥残忍或诡异恐怖的,但还是第一次和尸体睁开的眼睛对上视线,胆子再大的侦探都会后背吹过嗖嗖一阵阴风。
辛蒂瑞拉也注意了,扶着面具凑过去打量这诡异的现象,却似乎半点没被吓到,“名侦探,我是否有荣幸能听到你的推理?”
“……”柯南回神:“通常来说,死后尸体还出现眨眼之类简单动作的现象是还没彻底消失的残留神经反应作祟,不过人们遇到这种事通常会称其为‘诈尸’。”
在高级料亭的后厨中也有类似的情况,被砍了脑袋的鳗鱼还能在案板上扭成麻花,新鲜出水切成刺身的鱼片尾巴鱼嘴都还在动。
但那都是发生在死后一段很短暂时间内的,怎么看都不能用正常原理来解释这两具实验体的反常现象。
“睁眼应该是我手表光照过去后的生物向光性的本能反应,”江户川柯南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沉重,“这就是……注射了被称作‘梦幻之药’的‘银色子弹’后,出现的所谓‘神迹’。”
贝尔摩德夹带独特嗓音的话语仿佛出现在耳畔:【我们不但能当上帝也可以当恶魔,这是因为我们企图反抗时间的洪流,让所有死去的人从黄泉之路再度复活。】
死而复生。
这样听起来荒唐且异想天开的事,这种违背道德伦理的禁忌实验,却在这个小小的太平洋岛屿上窥见了一丝可能性!
虽然这一丝几率中有百分之七十都是基于二十年前宫野艾莲娜的研究成果和理论数据,且目前的药效似乎只是让注射了药物的尸体具有最基本的对光线、声音的反应,四肢行动力暂且不知,但无法思考、不能说话,各个停止的器官功能也无法重新运行。
也是,这个世界怎么会存在令人真正死而复生的药物呢?
不过单单窥见这实验的一角就足够让人心惊了。
江户川柯南心想,实验体要求一年一换大概也是因为刚死去的尸体神经反应更敏感,时间久了神经全部死亡就无法用以实验,完全是消耗品的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