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自寒说,“咱们是过命的兄弟,您还想瞒着我们不成?”
薛行意瞒着他们的事不止这一件,当初与陆祁阳提及龙脉也背着他们三个,只有他和翟四斤彭轻涤知道内情。他太知道他们三个是什么人了,野心和年纪一样大,若是就此将主意打到别处,更要控制不住。
玉自寒此刻对天机阁背靠朝廷一事已是非常在意,他说,“万一他们这次不止是为保鼎,而是要顺势接管江湖呢?江湖人对朝廷避之不及,一言不合就会被围剿。我们不是山贼草寇,但对朝廷来说,绝对是另一种威胁。”
“陆祁阳死后总要有人接管江湖。”段无言接口道,“天机阁这次出动这么多人手,很有可能打的是一箭双雕的主意。届时你我兄弟耗尽全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你们想得倒是远。”薛行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他只想救出琢儿,杀了陆祁阳。江湖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名称,谁来管谁接掌都不在他考虑范围。
他问玉自寒,“你觉得陆祁阳死后,由谁接管合适。”
玉自寒是个实心眼,“自然是如之前一样由您接管,亦或是,咱们兄弟几个商量,我和冯时蕴他们,老彭老翟反正不能交给朝廷,那不成充军了?”
他们其实都有野心做江湖之主,尤其三大派,背后都有门派支撑,谁坐了那个位置谁就是江湖至尊。
“你们还想当领主?什么岁数了。”翟四斤听不下去。
“这跟岁数有什么关系,我才六十六,段无言五十七,就老冯年纪大点儿,姜梨说他今年是个坎儿,万一闯不过去还有我们呢。”
“谁闯不过去了!”冯天师最忌讳就是这话,道门弟子信命数,姜梨说的时候他就想翻脸,碍于自己在江湖维持多年的形象才忍了下来。
“我就是打个比喻。”
“你怎么不打你自己?来来来,你把你生辰八字告诉我,我给你算算你什么时候死!”冯天师掏出一把小铜钱。
“琢儿现在怎么样了?”只有段无言注意到了薛行意的脸色,仗还没打就先想谁做天下之主,别说薛行意没这个心,就是有也不该在这时将重心放在此处。
“能晒一点光了,只是不能久触,身体也虚弱,胳膊腿细得像把水芹菜。”说到琢儿,薛行意的脸色才缓和些许,眼神里溢满揪心。
“不是说此药效果极佳,用便见效吗?”段无言疑惑。
“太快恢复容易露出马脚,我留的药量不大,嵌了半颗在她的银镯子里。陆祁阳疑心极重,此刻应在琢儿处。”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薛行意说,“羽西剑一事不可能这么简单过去,众人反应皆在他眼里,他心腹不多,这么多年只有我和老翟老彭最为得力,他深知有琢儿在一日,我便受制一日,今次摸不清我是否有反心,自然会去看琢儿。”
玉自寒说,“所以您将要药量减半,就是防他看出端倪?”
薛行意点头,“那药至前日刚好消耗完,医者也查不出变化。在此之后只需循序给药,稳住时局方能走好之后的路。”
“这是那位付阁主的主意?”段无言试探道。
“他看得比我们长远,大战在即,虚实交错,不见骇浪,方是最佳战策。”薛行意忌惮付锦衾的谋算,却也折服于他的“先知”,其次也无后路可选,自然全心听令于他。
冯时蕴等人则多有忧心,在他们看来,付锦衾的缜密反而是最大的威胁,何况他背后所站的,还是大启朝廷。
“您不能事事都听付锦衾的。”玉自寒忍不住道。
“不听他的难道听你的!”薛行意厉声喝道,“听你研究谁当武林盟主,还是听他给我算一卦?”
薛行意指冯时蕴,冯时蕴攥着一手小铜钱,想说算一卦也行,到底没敢出声。
段无言将这几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主动劝和,“我看还是听大哥的吧,您也别太介意,他们两个没有别的意思,一来由朝廷兜底,难免不受控制,二则担心夜长梦多,拖得越久越容易露出破绽。琢儿身体虚弱,原本就是早产,娘胎里带了不足之症,长此以往更难痊愈。”
“我们跟您一样担心琢儿。”玉自寒帮腔,“再有就是您与翟四哥和彭三爷,长期呆在陆祁阳身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最先波及的不就是您几位吗?咱们兄弟六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陆祁阳若是疑心我们,自然也不会信任您了。”
“这个无妨。”薛行意早就计划好了,他说我已经把你们三个卖了,“外面那些说书人已经借用你们的声音,说出了你们打算联合三十六派杀上天下令的想法。‘我’极力劝阻,你们死活不听,就连翟四斤这个冲动的老货也有站在你们这边之意。‘我’一怒之下与你们动了手,等下趁势与那六人对换过来,我带着彭轻涤拂袖而去,翟四斤两头为难,最终还是选择了跟我离去。”
陆祁阳疑惑,他们就做实疑惑,陆祁阳要揪出“佞臣”,他便将他们拎出来摆在明面上。如此虚实交错,既能保住自己,又切断了冯时蕴他们的后路。
三人不说话了,统一露出:你可真行的表情。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把我们推出去,保全自己。我们还活不活了?万一“造反”失败,你们死了一了百了,我们九族连坐,满门抄斩。
“不是,您——”玉自寒话都说不出来了,缺德不缺德,这是逼着他们必须要干这一场啊。
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所谓兄弟情义放到今日还能剩几分?三大派要的是权,是改朝换代自己当家。若这次能胜,他们自然乐于趁火打劫。若不能,天下令那里还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原本打得就是两头摇曳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