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锦衾接过来替她打扇子,嘴角带笑,“消停了?”
姜梨怀疑他在幸灾乐祸,夺回扇子自己扇,“消停什么,脑门子上做了条讨伐陆狗的红带子,说是明日启程,要九派合攻无胜殿。我发了顿火才老实。那张地图漏洞摆出,一看就是瞎画的。”
门口传来严辞唳的声音,“地图倒在其次,主要是有这份儿心。”
严辞唳最近很喜欢跟他们凑在一起,前脚姜梨回来,后脚他就跟来了。伸长胳膊摘了颗葡萄,边吃边说,“不过三大派真是个谜,长途跋涉一趟,没落下一点好处。看似是王沛之请来的救兵,实际一点作用都没起,甚至误打误撞搅黄了天下令的计划。”
他看看姜付二人。
“我怎么觉得他们此次过来是在帮姜梨呢?他们要是不来,单凭王沛之那个废物,根本拦不住姜梨。可他们不是跟陆祁阳穿一条裤子的吗?彭翟二人都是他们故意放走的,可见并未与天下令闹翻。可若是为天下令的人,为什么阻止姜梨灭剑宗。”
姜梨并拢五指,弓手一窝,将装葡萄的盘子拢到自己跟前,“你这是自己想不明白,跑我们这儿答疑解惑来了?”
严辞唳说,“几颗葡萄而已,护什么食。”
他知道付锦衾在控着这盘棋,从他引姜梨搭救三十六派开始,严辞唳就知道天机阁要帮嚣奇门灭天下令。或者说,集结三十六派灭了天下令。
“也许不是误打误撞呢?”付锦衾说。
“你的意思是,三大派的人也有反心?”严辞唳面露惊异,姜梨吐了几颗葡萄籽,眨眼的功夫就堆成了“小山”。
“你也知道?”严辞唳见她神色平淡,明显也料到了这一点。
姜梨没说话。
九派是付锦衾为姜梨铺的路,不为对抗,只为给雾宗平冤,三大派才是他真正要用的刀。
她也是最近几日才看出的端倪。
付锦衾对严辞唳道。
“自古开国良将难得善终,君主忌惮,一怕兵反,二怕权重,若遇贤德之君,懂得制衡之术,君将和睦,也能颐养天年。怕就怕所遇之君疑症在心,看似重用,背地削权。江湖如今就像个小朝廷,温时蕴他们就是陆祁阳钦封的藩王,前些年还愿平起平坐,成就无上境后,就开始削番了。
冯时蕴的人半数都在陆祁阳管控之中,玉自寒的唐门秘籍也被他随意要来翻看,段无言就更惨了,刚刚练成宗师境,就被他叫去切磋了一番。这次是他第二次入宗师,可见之前伤得不轻。陆祁阳不肯让三大派的人武功高过他,时时监管,常常防备,你若是三大派的人,你会不会动反心?”
天下之主不能光凭武力镇压天下,这世间任何一个掌权人都不能仅凭拳头让人信服,便如大启君主手掌生杀大权,也要顾及朝野上下,民心民声。三大派不满陆祁阳多时,原本就在等待时机改朝换代,嚣奇门与天下令的夙仇是个绝佳时机,既能让陆祁阳声名扫地,又给了他们名正言顺出手的机会。
严辞唳恍然,“所以他们这次来羽西,不是担心姜梨前功尽弃,而是担心之前所造声势成空。他们乐见谣言四起,却又不想明面上反了陆祁阳,恰逢王沛之找上他们,就顺水推舟的来了。这么说来,他们一早就知道王常与是假疯,九派会合力助姜梨?”
付锦衾说不是,“九派是个意外,冯时蕴他们打的其实是拾恍山大青龙寺那三个的主意。三十六派里能与他们三大派比肩,甚至还略高一筹的就是大青龙寺,两生谷,以及隆沼池。这三派实力极强,是最合适对抗天下令的盟友,冯时蕴他们来羽西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把王沛之推出去,找机会揭穿当年的事,惊动那三人,说白了,他们跟陆祁阳一样,都想反的师出有名。只是没想到王常与是清醒的,倒替他们省了好些功夫。”
“至于他们放走彭翟二人,之前就说了,他们暂时不想跟天下令闹翻,放人离开是让陆祁阳相信他们是不得已而为之。而此刻,不管陆祁阳信与不信,都不会在大敌将至之前自断臂膀。”
严辞唳听的咋舌,“这三个老东西够贼的啊,又想出兵又给自己留足了退路,摆明是墙头草嘛,两边晃头。不过三大派的实力不容小觑,真得了他们助力,再加上拾恍山那几位,齐手杀了陆祁阳那老王八蛋,也不失为一桩好生意。只是这风向——太不稳,万一三大派不肯拚命,摆我们一道,也是得不偿失啊。”
“三大派肯不肯拚命,其实取决于另一个人的态度,这人若反,胜算至少有八成,若不反,就目前的情况看,只有六成。他们需要一个能定住他们心的人,便如九派之首的王常与,有一呼百应的份量。”
“你是说天云帝师杜寻?”严辞唳问。
“我是说前武林盟主薛行意。”付锦衾饮下一口清茶。
这次连姜梨眼中都有几分惊异,不过她惊异的不是薛行意还活着,而是付锦衾的谋算。
九派是意外,三大派是接引,拾恍谷是意料之中,就连彭翟二人和薛行意也在他计划之内。
翻手掌江湖,原来他之前不是不动,而是一动就要一击毙命。
可薛行意为什么要帮他们,天机阁又为什么同意跟他合作。她觉得付锦衾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而这件事,非是他不说,而是不能说!
“这些年您助陆祁阳一路登顶,目的就是要看他多行不义,包括琼弩鼎,也是你引他动的心。”
与此同时,身处无胜殿的薛行意正在回忆陆祁阳闭关那日,他与付锦衾之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