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轻轻按住心口,闭上眼,心道:这颗钉子最终还是回来了。小琉璃突然浑身一颤,惊醒过来,她张皇失措地看向容辞的心口,瞧见没再出血,才松了一口气。她那双眼又红又肿,嘴唇也干裂得出了血,苍白的脸更是没了活人气,她有些迟疑地伸了伸手,看见容辞还没醒,便轻握住了他的手。容辞皱了眉,睁开眼盯着小琉璃,将手微微往回缩。小琉璃愣了一下,有些失落地垂了眼,默默将手收了回去。小琉璃咬了咬下唇,低着头躲着他的目光道:“我……我再给你输些灵力吧……”“不用。”容辞拒绝得直截了当,一点都不给她商量的余地,他撑着自己坐起来,小琉璃想要扶他,却被他一只手拍开。容辞拉动了伤口,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拧紧了眉头。小琉璃木讷地伸着两只手,好像隔空便能扶住他一样。小琉璃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了容辞眼里的恶嫌,接连几日,她只不言不语地默默守在他身旁,不敢做出过多的举动。容辞一人坐在小琉璃常坐的那面墙上,小琉璃就站在墙下,容辞仰头透过海水看月亮,小琉璃就看他。连看一眼似乎都是奢求。“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容辞突然开口道,但他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海水之上那个光点,语气和神情都没有一点感情的端倪。小琉璃张了张嘴,突然像是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一双眼睛亮亮的,望着墙上的容辞,出了声喃喃自语道:“我……我不是小琉璃,那我是谁呢?”容辞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他苦笑道:“她跟我的命格捆绑,七世不得善终,莫非她不愿继续下去,便让你来替她?”容辞突然低头盯着她,苍白地扯了扯嘴角,道:“你想知道自己是谁吗?”小琉璃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点头,“嗯”了一声。容辞从墙上跳下来,缓缓走到她面前,将手里已经握热的琉璃珠串递给她,道:“把这串琉璃珠和我心头那颗钉子带到忘川尽头,我在那里等你。”“你心头……那你……”小琉璃话还未说完,容辞的嘴角便渗出许多血,他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小琉璃擦了擦眼角的泪,握紧了手里的琉璃珠串。忘川尽头,黑衣男子已经等候多时,容辞慢慢悠悠地走过去,嗤笑一声,道:“你倒来得早。”黑衣男子弯着眼笑了笑,拢了拢宽大的袖子,又收了笑故作不悦道:“你的面子倒是大,本君亲自接你你还不愿了?”容辞知道他这副德行,掀了掀眼皮,一针见血道:“若是平时你叫我喝茶,早早地候着我便是太阳打西边出了,这次怕是赶着来看我笑话的吧。”黑衣男子名唤“魄爻”,冥界头一号“闲云野鹤”是也,平生最爱好三件事:凑热闹、凑热闹、凑热闹。此次容辞落魄,他是必定要赶过来围观一番的。魄爻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挥袖子身旁便现出了石桌石凳,桌上一壶茶烹得恰好。魄爻先行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道:“时间还早,咱们坐下来慢慢聊。”冥界的时间似乎要更快一些,两人坐着喝了两杯茶便已是夕阳西下。这是世间唯一一处连通人界、冥界的地方,落日的余晖撒在川边的红色曼珠沙华上,明艳而动人。太阳下山之前,一个红色的身影缓缓从东边走来,夕阳照在她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她红色的衣裙与曼珠沙华融为一体,仿佛她就是生长在这片花丛中的仙子。她眼里闪着微光,向着光的来处一步步走去。下白云之上,一座座宫殿坐落其间。不同于凡间宫殿的富丽堂皇,也不同于海底龙宫的金碧辉煌,白玉砌的墙在缕缕轻烟中显得如真似幻。并非用材不奢,而是那通体雪白的宫殿让人感觉不像到了一个凡人之境,身处其间已经深觉无欲无求。一位白衣戴冠的小仙官低着头匆匆走着,没瞧见前头黑衣的仙君,竟一头撞了上去,他忙往后退了几步,点头哈腰地道歉问好。黑衣仙君盯着这小仙官仔细打量了一番,暗色的眸子闪动了一下,身体一晃便自然地往地下一坐,皱着眉难受地道:“呀!本仙君好像被你撞成内伤了,怎的突然就站不稳了?”小仙官知道这天界最难缠的主,却也是听旁人随口说过几句,这倒还是第一次碰见。小仙官这可伤脑筋了,赶紧将仙君扶起来,关心道:“灵泽仙君可还好?”“不,非常不好……”灵泽看似很虚弱地咳了几声,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你?你是司命殿里的小仙官吧?我要去找他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