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身体微微朝着右侧偏过,双眼直视回去,不带有丝毫对超现实事件的恐惧,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严厉。
周子燃不由得开始想要往后退,但是单绪略带轻佻和不屑的“就这”,让他硬生生停止这样会让他颜面扫地的动作,反而散发出更阴寒的气息。
“你是新鬼?”单绪一双眼睛将他从头打量到尾,让周子燃不由得蜷了蜷脚趾,一时间进退两难。
怎么不怕?
他怎么能不怕?
我的样子还不够吓人?
但我以前就是这么做的——不是我的原因,周子燃很快劝慰完自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的原因。
“死多久了?”单绪见他不说话,不耐烦地抖了抖肩膀,将脑袋搁在他肩头的周子燃也跟着他的动作被迫抬头——落下——抬头——落下,单绪忽然停止,定定看了他一会,像是不经意发现好玩的东西,肩膀抖动的频率加快,周子燃都没反应过来,整个脑袋就无辜的上下颠簸。
“……”
单绪也觉得幼稚,干咳了一声,重新板着脸:“问你话呢,死多久了?”
“……”
周子燃缓缓坐直身体,肤色已经完全成为青色,皮肉下的血管也成了暗红,密密麻麻像是攀附扎根在血肉中的荆棘,头顶的灯光在他压低脑袋、向上翻动眼珠子时瞬间忽闪,终于惹得单绪脸色大变!
周子燃不免得意地翘起嘴角,可弧度还不明显,就被对方接下来的动作硬生生给按回去。
单绪只觉得这个小男鬼真是不让人省心,吓人就吓人,捣鼓灯做什么?
他一掌拍到这个小男鬼的肩膀。
可能是没来得及做充分的心理准备,又或者处于现在这个场景而言,单绪的行为都充满了未解之谜——总而言之,呆坐在他身边准备露出獠牙狠狠吓他一跳,以此来吸食恐惧的周子燃被一巴掌拍到身形不稳,发出一声尖细鬼叫后,身体就歪在了一边,额头猛然杵上了柔软的沙发上。
单绪:“……”
他收回像是被千万根针刺过的手掌,缓缓落在膝盖上,随后又啧了声,用小男鬼能听见的声音幽幽道:“这房子不是我的,东西人为——鬼为损坏,是要赔的。”
他说完,看着身体莫名其妙颤抖的小男鬼,有些嫌弃地指导:“你是新死的小鬼吗?吓人不是这么吓的,没有别的鬼教你?”
“……”
单绪将空易拉罐丢进垃圾桶,一转头,就看见本该趴着小男鬼的地方已经空荡荡,他下意识朝着电视上看去,就见上面已经没有自己和鬼的身影,只是被故障产生的雪花淹没。
他先是垂眸检查了一下手心,只是碰了对方一下,手心现在还残留刺骨冷意,真字面意思,阴冷气息仿佛顺着骨缝挤进去。单绪忍不住甩了甩手,心里暗道,小男鬼吓人的功夫虽然不到位,但是这身上还是真有点东西。
可单绪这人是记吃不记打,手上的异样还没下去,他就又起身到录像机跟前,取出录像带,没有一秒犹豫就又放进去,点击播放按钮。
但大受刺激的周子燃死活不出现,画面的雪花成为新的主角。
单绪不知道第几次取出录像带,用力甩了甩,录像带再次咔咔作响:“把你丢了你还要自己找回来,现在怎么不出来见人?”
雪花终于消失,可随之而来是黑屏,然后在单绪抬头望来的刹那,一个血淋淋的“滚”字浮现。
单绪嗤笑:“你不是才滚回来,又想滚到哪里去?”
他半蹲着,右手搁在大腿上,对头顶打下的暗红色光毫不在意,最后一次将录像带放进去,但还是没看见鬼。
单绪嘴角往下一压,站直身体,因为这一晚毫无收获而摇头,不高兴的表情让他更难以靠近。
他转身将桌子上的垃圾收拾好,准备洗个澡休息,但是脚步蓦然一顿,堪堪停在电视机旁边。
单绪想起了第一次播放录像带时发生的对视,他回过身,一手插在裤兜里冲着血字蹙眉:“你之前是不是看见我裸‖体了?”
裸‖体两个字在他嘴里平淡得像是讨论今晚的天气,但是这对于小男鬼似乎极具冲击性,连血字颜色都变淡了不少,单绪没注意这点颜色变化,他又屈指敲了敲电视机屏幕:“肯定看见了。”
血淋淋的大字消失,又变成了熟悉的雪花。
“记得给钱,谁都不能占我便宜,鬼也不行。”单绪走到桌子前,拍了拍桌面,对着屏幕看不出丝毫开玩笑的意思,“钱就放在这,明早起来我要看到。”
“当然你也能不听我的。”单绪明明已经笑了出来,但是气息却比刚才危险,“没收到我应得的,我就在校园论坛里发帖子,标题就写《周子燃看我裸体不给钱》。”
话没落地,准确来说,是单绪才对着屏幕说完“周子燃看我裸体”画面就开始闪烁不休。
刚刚沉寂下去的屏幕再一次出现稳定的画面,还是只有单绪一个人,和现实中同步动作,一手撑在桌面,和电视内的自己面对面。
而和刚才不同的是,电视内的单绪在发现被另一个自己注视后,面容缓缓勾出一个阴冷的笑容,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水果刀……
电流波纹疯狂闪过,单绪漠然地扫过“自己”,然后蹲下身,没去看那些毫无伤害力的小把戏,直接拔下电器插头——录像机的屏幕顷刻熄灭,电视上即将自杀的单绪也消失。
他丢下插头,半警告半不满道:“少浪费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