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住在乔家的人,大都不知道,或者装作忘记,当年,这宅子还是裴念琦特地挑的。
乔乐盛发达之前,裴年琦就是贤内助,两人伉俪情深,裴年琦对香料品质把握极好,帮助乔家成了不少生意。
裴年琦陪着开拓市场,后来怀了乔晚,待在家安心养胎,再也不用去上班。
但乔乐盛发达之后,乔乐盛说他有钱,裴年琦只用在家带孩子,当阔太,什么也不用操心。
裴年琦渐渐成了糟糠之妻,唯一还算幸运的是,陪伴她的除了乔晚还有她当初亲自挑的这个花园。
一个人最难忘的记忆往往来源于嗅觉。
还小的时候,乔晚最喜欢在花园里玩闹。
乔晚在花园里蹲下来,港岛挂起八号风球,雨季前,蚂蚁也忙着搬家。
白蚁、红蚁和蚱蜢,在花园里低飞、爬行、上蹿下跳。带着翅膀的白蚁像个半透明的瓜子,不过有的没了翅膀,或是翅膀沾了水,趴在地上缓慢地爬着,动作太慢,被红蚁扛着抬着带回巢穴去。乔晚蹲下身来看见这些。
放学回来,乔晚经过花园,那时裴年琦的病已经很重了,花园里的花香被中药的药味掩盖。
药罐里,一开始是党参、黄芪、煅牡蛎,再后来,药单上是一串长长的,叫不出名字的中药,药房用小秤分好了,混在一起。
裴年琦很少拜托别人,都是亲自熬煮,久而久之,身上带上了药味。
乔晚自小嗅觉敏感,馨香苦辣,各种滋味,她从小闻到大,对味道没什么好坏的评判。
但本能地,她想避开这样的药味,更不想这样的味道出现在裴念琦身上。
青草铺满整个花园,窗边栽种着几株桂花树。桂树四季开花,香得飘到隔壁的院子。
在桂花树下,乔晚搭好梯子,爬上树梢,折下金桂,放到玻璃罐子里。
在草丛中,乔晚除掉杂草,剪下半开的晚香玉,插在花瓶,放在裴年琦床头……希望能遮掩药味。
“娘,桂花真的可以做香水吗?能不能给我看看?给我闻闻嘛。”
桂花一簇一簇的绽放,被摘下来也香飘十里。
裴念琦放下刚洗好的衣服,听见乔晚的话,却皱了眉头:“你好好念书,不要玩物丧志。”
“我知道,娘,我知道。”乔晚一边应着,一边低下头,翻出书包里的卷子。
“娘,我下次肯定考好啦。”乔晚一下从地上蹦起来,伸手去接裴念琦拿的重物,一边咕哝道,“我这次的化学卷子明明就是满分。”
“还说!有没有教过你最重要的是什么?咳咳,咳……”裴念琦扶着腰。
“细节。”乔晚像一只偃旗息鼓的小猫,见裴念琦咳个不停,又踩到椅子上,用小手拍拍她的后背,急促地补充,“是细节,我都记得,娘不要生我的气了。”
裴念琦叹了口气,起身走出门外,乔晚委屈地跟在裴念琦身后,活像她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