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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有几户已经搬走,几个农家小院已经被推土机推平,现场是一片废墟和瓦砾。而就在这片废墟的后面,仍旧是一排排早已打上“拆迁”红字的破旧砖瓦房,一群男男女女的村民有的神色不一地站在不远处的村前土路上,而有的则干脆搬着板凳坐在自家的房屋前面,冷冷地观察着来的这一群市里的干部。
见市里领导过来,正在现场跟几个村民代表谈判的拆迁办工作人员赶紧跑回来,向侯阳明、薛烈和欧阳夏普汇报工作。拆迁办设立在筹建办下面,总指挥是侯阳明,副总指挥是薛烈,办公室主任是欧阳夏普。
“……侯市长,薛市长,欧阳主任,村民的态度很坚决……我们……”工作人员匆匆汇报着,薛烈和欧阳夏普还没有来得及表态,站在中央听着汇报的侯阳明却淡淡地插话道,“同志们的态度也要强硬一点嘛,不能一味地让步……方案和标准是之前征求了他们同意的,怎么临了却要反悔?市里的政策怎么能说变就变,就为了照顾这几户人家的私欲而朝令夕改?这怎么可能!”
“穷山恶水出刁民啊……”侯阳明突然轻声感慨了一声,不过声音很轻,就连他身边的薛烈和欧阳夏普都没有听得清楚。
侯阳明突然又朗声道,“再去跟他们做做工作,尽量做说服教育工作……老薛,欧阳主任,让镇上的同志也参与进去,配合拆迁办的同志一起做群众的思想工作!但是,原则和制度是必须要坚持的,不能有无原则的让步!也不可能让步!今天为了这几个人变了政策,就会有更多的人得寸进尺得陇望蜀,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要明确告诉他们,市里的政策不可能改……只有支持市里的工作,他们才能得到良好的安置。如果强行跟政府、跟组织上对抗下去,吃亏的是他们!在必要的时候,为了确保工期,为了整个工作的大局,我们也不排除采用强制拆迁手段!”
侯阳明断然挥手道,态度非常严肃。
听了侯阳明的这话,这种表态,薛烈和欧阳夏普心里大为吃惊,虽然强制拆迁现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是国内推进工程建设政府常用的一种行政手段,但在房山,还从来没有出现在强拆事件。因为安在涛在大会小会上不断重申和强调,强拆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采用这种手段。
而即便是最后万不得已要强拆,也必须要征得市委和安在涛这个市委书记的同意。这种大工程,市里一把手不点头拍板,谁敢下这个命令?哪怕是侯阳明这种常委副市长也没有这个权力!
但侯阳明却显然没有征求请示安在涛,就草率地做出了“不排除强拆可能”的公开表态……这显然是很不合适的,也失了他作为副市长的应有政治分寸。
工作人员领命而去。薛烈犹豫了一下,还是撵上了大步前行的侯阳明,轻轻恭谨道,“侯市长,再做做工作吧,强拆容易引起群众反弹,万一酿成群体事件,那就不得了了……另外,是不是向市委安书记请示一下?征求一下市委的意见?”
这个话侯阳明听了当然不会高兴,但作为市长助理,拆迁工作的负责人之一,薛烈却不能不说。如果真的要因为侯阳明的错误冲动决策酿成大祸,他也跑不了,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侯阳明不高兴地扫了薛烈一眼,淡淡道,“老薛啊,你慌啥?我又没有真的要强拆,只是……跟这些无理取闹的小农民,咱们的态度不强硬一点根本就不行!”
“至于市委安书记那边,等我们真的决定要强拆的时候再去跟领导请示吧。”
侯阳明说完加快了脚步。
薛烈心烦意乱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年流年不利,怎么就遇到了侯阳明这种骄傲自大的夯货。给这种领导当助手,吃气憋屈倒是小事,薛烈就怕会受连带责任。
而且,作为主动向安在涛靠拢的干部,作为市长杨华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薛烈也有某种不祥的预感:他始终觉得安在涛这一次对侯阳明的主动让步有些诡异,这似乎不太符合安在涛的个性以及他的手腕……
如果是这样的话,侯阳明迟早会完蛋……最起码,下场不会太好。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个新提拔的市长助理、这个配合侯阳明工作的副手,也就大大地不妙了。
一念及此,薛烈越想越觉得不对头,犹豫良久,还是匆匆走到了一边,拨通了市长杨华的电话。
听了薛烈的话,杨华出人意料地沉默着。良久才淡淡一笑道,“老薛啊,你也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嘛。侯市长做事沉稳,才学过人,又是美国留学回来的高级知识分子,我相信他做事会有分寸的。好了,你好好配合好侯市长的工作,大家走的路可能有所差别,但目标还是一致的嘛,都是为了完成省里交给的任务!”
见杨华有些回避实质性问题的意思,薛烈也不敢再往下说下去了。这种事情,说得太深,也是官场上的一种大忌讳。他一个市长助理,在市长面前说一个常委副市长的是是非非,本身就不合适。
挂了电话,薛烈慨然长叹一声,郁闷地低头向临时指挥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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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阳明刚回到指挥部,就接到了自己父亲侯中华的电话。
“爸,是我,您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侯阳明走到院中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接起了电话。
“阳明,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在房山是不是捅什么大篓子了?今天你爷爷非常生气,我还从来没有见你爷爷这么生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