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标完全看不到赵老师脸上的不适应和求人的羞涩,只看到了依稀仿佛梦里见到妈妈那样的慈爱,饶是他一贯心肠挺硬也被感动,忙亲自起身去挑了两块他觉得最精致最美味的蛋糕包好,这里面哪只是两块蛋糕,分明是母亲浓烈的关爱!
虽然还没囡囡的消息,赵翠娥仍旧听从杨小标的劝说,一起回了军区家属院,老远就看见自家窗口有灯光,顾不得身边的杨小标,她马上拨腿就跑,冲进家门,不仅囡囡在书桌前做功课,胡拥军也坐在沙发上,就把囡囡搂在怀里痛哭起来。闹得胡拥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怎么了?!”随后见杨小标也出现在门口,忙站起来热情招呼:“小标兄弟也来了,快进来坐。”只是脸上的狐疑没消去。
赵翠娥哭着责备道:“囡囡,你吓死妈妈了,你吓死妈妈了!”囡囡只是不吭声。
胡拥军在客人面前觉得自己爱人太不像话:“怎么了这事,不回家做饭,进门就哭什么呢!”
杨小标见囡囡在家,心情就放松了,笑道:“首长,你出差不在家,囡囡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去学校上课,我和赵老师以为孩子迷路了还是怎么的,到处找了很久,这下好了,囡囡在家。”
赵翠娥也逐渐恢复了情绪,担心过后就是恼怒,厉声道:“你给我老实交待,为什么旷课!”
胡拥军大概也知道了原委,当然也很严厉:“囡囡你旷课逃学?胆子越来越大了,还不站好了说!”
囡囡也吓出了眼泪,说:“你们不给我买波鞋,同学们就笑话我,说我是乡巴佬,没波鞋就不我打排球,我不想被他们嘲笑讽刺,只有不去学校了!”
赵翠娥被孩子的话噎住了,转脸对胡拥军说:“囡囡硬要买几十元一双的波鞋,我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买了怕穿不了几天就浪费,昨天就劝了她很久,没想。。。”
胡拥军怒道:“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家里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有钱还不跟你买啊,家里的钱有正用!”#p#分页标题#e#
囡囡倔强地说:“给自己的女儿买鞋就不是正用啊,你以为把钱给别人就厉害啊,都笑你们是蠢宝!”
胡拥军大骂放屁就要上前揍人,杨小标倒是挺可怜孩子,忙拉住胡拥军解围说:“首长,孩子不懂事,多思想教育就行了,赵老师自己是老师,肯定能教育好的,妹子家家的,打不解决问题,我们到后面说话,让赵老师去批评教导。”
被自己女儿骂蠢宝,而且是针对他资助战友父母的高尚事迹,胡拥军愤怒之余难免悲伤,坐在后面房间的床上直呼哧,杨小标先是给侯勇宏哥去电话说孩子找到了,才敬烟劝慰:“首长,孩子话肯定不经过脑子的,犯不着跟孩子生气,如今八十年代的孩子都是小皇帝,独生子女嘛,平常被家长娇生惯养的,他们哪里懂得我们大人的事呢,囡囡也是有自尊心的,我看不能责怪囡囡,是她学校的同学不懂事,我看还得找学校老师说明情况,不能让囡囡成为同学取笑的对象。”
胡拥军长叹道:“孩子是不懂事,可他们不也是从大人们那里听来的啊,我晓得我自掏腰包资助战友父母会被人笑话,只是没想到竟然成了大人们教育孩子的反面典型,连囡囡都听到了,嘿嘿,我是蠢宝!”
杨小标笑道:“以前提倡艰苦朴素,现在时代不同了,条件好了,肯定就对物资要求高了,不说我们大人的穿着,就是孩子们也是五颜六色的,何况春江还是省城呢,囡囡也的确穿得太朴素了,大冷天孩子们都穿羽绒衣,我看囡囡还穿棉袄,孩子们不晓得大人们的想法,相互攀比难免拿囡囡取笑。不说现在,我小时候家里穷打赤脚读书不也被同学嘲笑过吗。”
胡拥军垂着头说:“你说的我怎么不晓得呢,都说天下父母心,我也不想太苦了囡囡,只是情况你也知道,实在也是没办法啊。”
杨小标说:“首长,其实我以前也跟干爹说过,靠你们自己的能力又能帮得了多少呢,这个三十那个五十的,说实在话,如今三五十元,真不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当然农村里多个三五十元,一月也能多吃几餐肉,可这是苦了囡囡和赵老师才起到的点点效果啊。现在市场经济,说白了就是谁有钱谁能耐,咱们部队不也开始这样了吗,就拿咱们省军区,为什么搞酒店搞公司,不就是赚钱么,还有春江到处能见到武警帮邮电部门挖电缆沟,不也是在赚钱吗,拍电影拍电视剧请部队帮忙,部队还是收了钱的,归根结底,现在钱不是万能,没钱万万不能。”
胡拥军狠狠地吸着烟,说:“小标,别说了,道理谁都懂点,可我不能违背自己的承诺,哪怕囡囡再苦,古代人都有情同朱张的美谈,我也得对得起我牺牲的那些兄弟!”胡拥军知道这个典故,是部队首长赞扬他时说的,他也问了些有学问的院校军官,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杨小标自然不晓得“情同朱张”的典故,大致也能猜到应该就是讲信誉重承诺,只是他三年兵的战友之情肯定没胡拥军生死相交那么深厚,如今是还和战友有点联系,都是些生意往来,都钻钱眼里了,自然也想帮帮这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可要是直接那钱给人家未免不妥,倒是不如劝劝胡拥军,利用部队便利做点什么生意,他在这方面是有经验的,就说:“首长,你是后勤的处长,职权也不小了,既然上面都走市场经济的路子,肯定是没错的,不如你也想想辙,不说硬是要改善自己的生活,多少也能让你战友父母的晚年过得舒适点。”
胡拥军的确为这些烦恼,战友们父母年岁已高,病痛自然也多,都指望部队当干部的胡拥军能解决点,甚至有的直接就写信要钱,他凭个人收入肯定满足不了,为此还得给老人道歉,杨小标的提议有点让他心动,在后勤这么些年,他也曾见到一些军官利用职权损公肥私,他从前是不屑,但要合理利用职权来做好事,能解决实际问题,未尝不可,何况他与小标也算不错的朋友,只是再好的借口也是违反纪律,他倒有点拿不定主意。
杨小标察言观色就厉害得多了,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打动了胡拥军的心,接着出主意道:“首长,后勤不是有汽车队吗,平常闲着也是闲着,放出来跑点短途什么的,用赚的钱买汽油改善士兵们的伙食,既锻炼了汽车兵的技术也没占公家什么便宜,还能更好的赡养战友父母,是不是,什么营房修缮等等,都是可以的。到时候钱多了成立个基金,每月发几百生活费发几百医药费,不就老有所养了吗。”
胡拥军犹豫半晌,也可以说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没表态同意,只是犹犹豫豫地神态让杨小标感觉有戏,明子的公司不就是缺乏能赚钱的车吗,军车多好,不怕关卡费用也低,给开车的司机一点报酬,大头不就是公司和军官们分么。临走时杨小标从手包里拿出两千元说:“这点钱不多,是我个人给首长战友父母买营养品的,还请首长转交。”听着胡拥军道谢的话,似自言自语似对其而言地说:“唉,给一次也就一次!”看胡拥军表情,知道这话应该刺激不小。
送小标出门,胡拥军看到还含着眼泪的囡囡在大口吃着蛋糕,竟一点不浪费地把沾在手指上的奶油添干净,再铁石心肠也不由为之心酸,何况是孩子的父亲呢,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些东西在心酸之时也随之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