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良揉了揉她的膝盖,薄责道:“凉得要死,就这么站在这里吹风。”
“那怎么办啊,谁让我们看不清时势呢。”且惠扭着脖子说。
他听见这句就笑了,“还在生气啊?我刚才确实急躁了,我检讨。原谅我好吗?”
且惠冰冷无情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沈宗良把她的头扳过来,“好,你不要,我就一直这么赔不是,到你消气为止。”
“噢哟,我可不敢。”且惠捏着衬衫的一角,低眸说:“免得您又说我没良心。”
“那你说,你吃那种东西应该吗?”沈宗良循循善诱地问。
她理直气壮地回:“偶尔一次又不要紧,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不用你操心。”
“你哪样不是我在操心?”沈宗良好气又好笑道:“我说真的,不要吃那些,明天我带你去找郝院长,你听她的建议再采取措施,好不好?”
且惠低头用指甲掐了掐他手背,“不去了,又麻烦郝阿姨做什么,你自己也没时间,还要培训。其实不吃也可以,我没有说一定要吃,前几天我姨妈刚走。”
沈宗良又完全站在了她那边。他即刻否决了她这种随便的态度:“那怎么行?我这儿考核还没通过,万一出了纰漏,那不是便宜了我吗?”
“少来了。”且惠听着他装腔作势就讨厌,“你那套圆滑世俗的话,还是留着到酒桌上去说吧,我听不习惯。”
“好,我们小惠不习惯。”沈宗良长长地叹了一声气,“我老了,说的话也不中听了。”
且惠听不了这些,她很快就扭过身体看着他,“你不要用这副腔调讲话哦,谁说你老了的?”
她伸出手,按了按他两边的太阳穴,“你头疼好点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头痛?”沈宗良条件反射地闭起眼,“我好像没说。”
且惠说:“我看你走路都快栽跟头了,难道还不是啊?”
“可能刚才那一下子血压有点高,不要紧。”沈宗良把她的小手包住,拇指在腕心里揉了又揉。
她被揉得浑身发麻,自责道:“是被我气的。”
沈宗良望着她的眼睛说:“不能这么说,是我接受不了落差,一把年纪了还不冷静,害你为难。”
她问:“什么落差?”
“问得好,是什么落差呢?”沈宗良慢条斯理地说着,晦涩地笑了下,“大概就是,你不可能一直选择我,这个现实我要早点认清。”
且惠被他弄得虎口和心口都发酸。
她徒劳地张开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宗良”
“好了,没事,我都明白。”沈宗良拍了拍她的脸,“很晚了,去睡觉。”
闹了一晚上,且惠已经有了困意。她嗯的一声站起来,“那你呢?”
他拿起几桌边的烟盒扬了下:“抽根烟。”
“噢。”且惠回了主卧,留了一盏灯给他,钻进薄被里躺下。
但沈宗良迟迟不进来,她也睡得不安稳,后来听见脚步声,才赶紧阖上眼。过了会儿,他人是来了,目光停留几秒,关上灯后,替她掩好门,就往隔壁客房去了,没再出来。
且惠翻了好几个身,睡不着,脑子里咿咿呀呀的起了唱腔,是昨天在园子里听过的《长生殿》——“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凝神想了一会儿,这一段唱的,依稀就是杨玉环等唐明皇不来的故事。
很快,且惠就散乱着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她抱上枕头去找他,象征性地敲了下门,就推开进去了。
月影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室内分毫光亮都没有,一点沐浴过后的松针香气,隐约浮动在房间里。
且惠摸到床边,把枕头一扔,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沈宗良在黑暗里转过来,气息暖暖地拂在她面上,“做噩梦了吗?”
“没有。”且惠低头的瞬间,蹭到了他的鼻尖,“都没有睡着,怎么做梦啊?”
他笑了下:“躺得那么老实,原来没睡着。”
且惠带着一点抱怨说:“我睡着了就没那么老实了,你还不知道啊。”
“以前知道。”沈宗良抱住她,把她的腰往身上压了压,“现在没什么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