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煮了一碗浓白的汤面,迭上青菜和荷包蛋,端进了卧室里。
门被推门的瞬间,沈宗良就醒了,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开了灯,眼睛不敢眨的,盯着且惠走进来,一把瘦弱的腰肢晃动在他宽大的衬衫下,眼睛还是红彤彤的。
她把托盘放在床头,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把面吃了吧,你晚上都没吃东西。”
沈宗良的心软烂成了一颗泡在酒里的青杏子,酸酸涩涩的。
他懊恼又后悔地扶额,一边伸手拉着要走的且惠,“等等。”
她摸到床沿坐下,头发被随意绑成一个低马尾,几绺掉到了脖子上。
且惠垂下眼眸:“干嘛,还要别人喂给你吃啊?”
沈宗良嗤笑了声,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脸贴着她颈侧的皮肤,眼神摇晃着床边的光晕,已经找不到焦点,只是本能地后怕着,要是小惠一生气走掉了,他还追得回来吗?
轻柔的吻像灯光一样,团团围困住了且惠的脸。
她闭了闭眼,轻喘着推开他:“吃不吃面啦,等会儿坨掉了,你又要怪我手艺不好,我可不重做。”
沈宗良满脑子都装着她这张漂亮的,正和他别苗头的脸。他盲目地讨她的好,“我做,我做。”
且惠还是没个好脸色,指了指面,“做什么呀,我都做好了,你吃。”
“吃啊,我现在就吃。”沈宗良几乎是赶着从床上蹦下来,“端到外面去吃。”
她跟在他身后,像一只亦步亦趋的小兔子。
回身关门的时候,且惠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这个人是什么疯掉的。
且惠也坐回了桌边,低头吃着自己的那一碗。对面,沈宗良趁喝水看了她一眼,小心地说:“等晚一点,你的行李箱会拿过来。”
她哦了声,默默吃着面,没有多说什么。
就这么个反应,也够沈宗良高兴的了。
小惠还是那个温柔乖巧的小惠,她没有要走。
也许她是因为衣服穿不了?管她呢,人还在这里就好。
且惠吃完,把筷子放下,她想走动走动,消化一下。
但走到哪儿都能看见沈宗良,他总是冷不丁从她身后冒出来。
二十分钟前,她注意到矮柜上的一个浅黄地洋彩葫芦瓶,欣赏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它的底,上面刻着官窑的青花篆刻——“大清乾隆年制”。
沈宗良端着杯茶说:“这上面是万寿连延图,你看它的转笔”
“我不看。”且惠赌着气,干脆地打断他,“我不喜欢看。”
他这会儿又像一个情绪稳定、事事包容的父亲了。
沈宗良点头,“好好好,不喜欢我们就不看了。那个,书房里面还有几幅画”
且惠也照样拒绝:“你的画太高雅了,我看不懂。”
说完,她就自己坐到了沙发上,睬也不睬他。
沈宗良看了会儿她那副钻牛角尖的样子,无奈地抬了抬唇角。末了,识相地进了书房处理工作,不再碍她眼了。
等他走了,且惠就到了露台上,弯着腰去辨认那些植物。根翠叶繁的散尾葵,长势正好的龟背竹,旁边角落里堆着蟹爪兰,掩映在琴叶榕的树荫里。
她对这个搭配感到十分眼熟,像见了一道久违的排列组合,是在哪里见过呢?
且惠往后退了两步,隔了一段距离去看它们,闭上眼,转了转头。
脑子里晃出一帧不相干的画面,是她站在照满月光里的院子里,看着楼上的空房间发呆。
再低头,那院子的窗户下就原样摆着这些,连位置都没变。
因为蟹爪兰怕晒,且惠总是把它挪到琴叶榕的叶子底下。
正出神时,腰上忽然绕上来一双手,把她抱了起来。
且惠没有挣扎,任由他把自己抱到腿边,坐在了那把折迭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