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想象当年妈妈受过的难堪。
也明白了为什么,小时候每次去爷爷那里吃饭,妈妈就不声不响地发愁。爸爸也很爱妈妈,但她的磨难一点都没少,依旧过得战战兢兢。
董玉书在她身上下大苦功的原因,很大部分来自于她重男轻女的婆婆。难怪妈妈总是要自己争气,要强过那些男孩子,这几乎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临走前,董玉书又转头,“小囡,你要实在不喜欢小王就算了,将来我们可以再物色。但姓沈的不是什么良配,你和他在一起是自讨苦吃,懂吗?”
且惠点头,她把行李箱拉上,推到了柜子边,洗完澡,躺下去囫囵睡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吴鸿明的车已经停在她家楼下。
“走了啊。”且惠独自搬箱子下去,头也不回地跟妈妈说再见。
董玉书嘱咐她:“北边天气干,你在酒店要多喝水,去吧。”
吴鸿明靠在车边,刚想点上一支烟,看她出来,又从嘴边拿下来。
他殷勤地过去推行李箱,“让你一个姑娘家动手,搿哪能来噻啦?”
“不用这样,吴总,这点箱子还搬得起。”
“搬得起啊?他们老说你身体弱,我看蛮好的呀。”
且惠坐到后面,笑了笑:“走吧。”
开车的是吴鸿明的司机,他大概也觉得自己难辞其咎,还连累得小姑娘代职期间被约谈,一路拼命地奉承且惠。
且惠听出他的意思,笑说:“吴总,现在处理意见下来了,您用不着全往自己身上揽的,也不必弄得跟罪人一样。”
吴鸿明有自知之明:“不是我还能是沈董事长啊?这个项目审批通过的时候,他人还在东远。”
到了益南路,吴鸿明坐在车上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后,他就不敢再打了。
他扭头对且惠说:“董事长不会还没起吧?要不辛苦钟主任去看看?”
这其实才是他溜须拍马的真实目的吧?
他怕死了挨沈宗良的骂,就什么事儿都让且惠往前冲。
但她也怕啊,且惠磨蹭了一阵,装作看了看手表。
她很假地说:“不会吧,他看起来很自律的样子。”
二人正推诿着,沈宗良从小洋楼里出来了。
他穿了件亚麻白衬衫,样式偏休闲,质地很软,腿上一条直筒西裤。
晨风一吹,一树新开的梨花像翻涌的白雪,在他腿边零星地落。
有那么一瞬间,且惠觉得自己很像希腊神话里的俄耳甫斯。
她总是忍不住回头,好确认沈宗良的存在,但真正看见他,又会立马堕入深渊。
吴鸿明赶紧推开车门,小跑着去给他拿行李。
其实不必如此,且惠不会和他抢这种功劳,她避之唯恐不及。
她早就把他得罪干净了,现在还能好端端待在代主任的位置上,全靠沈宗良有一颗大度宽容的慈悲心。
眼看沈宗良要上来,且惠往旁边挪了挪,没敢叫他绕远路。
车门打开,她先展露一个礼貌的笑:“董事长早。”
沈宗良很淡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份诡异的沉默一直延续到飞机落地。好在她在公务舱里睡着了一会儿,再上车时,有精力应承身边这位领导,哪怕是一声咳嗽。
像是休息够了,沈宗良勉强提起了几分谈话的兴致。
他问吴总说:“感觉怎么样啊鸿明?没记错的话,你这算二进宫了吧。”
吴鸿明尴尬地笑笑:“是,上一次是刘董和我一起,在他出事之前。就汇盈这个项目,当时也是他力争来的,我强调了多次,要行稳致远。”
这么冠冕堂皇地推卸责任,连且惠都惊讶地抬起头。
沈宗良淡嗤了声:“行啦,现在他人进去了,你们一个个的,就都把黑锅往他头上扣。”
吴鸿明摸了一下鼻尖说:“董事长,我们比起丰州华江来,还是要保守多了的。他们闹得亏空更大。”